时参:“招什么?”
“招……”
“招招?”
“……”她咽了下口水,鬼使神差地点头。
他并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招,理所当然认为是金昭玉粹的昭昭,没有觉得奇怪。
然而瞒是不可能瞒过去的。
第二天,时参便听保姆叫她招娣。
试图脱离原生家庭的招娣,在他面前,有一种被戳穿的窘迫。
时参却轻描淡写,帮她改了个名字。
不过是随意从书上看到的两个字眼,言辞。
她欣然接受。
相处下来,她不觉得他像传闻中那样暴躁。
虽然不是天天按时吃药,也不会听她的话,但大部分情况,不会让她太操心。
两个人之间似乎默契地搭成一条透明的线,只有彼此懂得对方的心思。
就像帮她改名。
也像她每次给他送药后,递来一颗糖。
知道他不会吃,但她还是会送。
吃了糖,口感应该会好一点。
后来有一天,她端药进入他的房间的时候,发现里面一片狼藉。
按照时参惯有的作风,不会允许自己的房间这么乱,哪怕身在大而杂的书房,一堆堆书籍呈现在地上,也是整齐排列的。
可这个房间里,满地都是碎片,断裂的家具,撕碎的书本,折成两半的笔,就连沙发和吊灯都歪歪扭扭得仿佛刚才发生过一场地震。
“大少爷……”
保姆们在旁边害怕地叫喊着。
对于这副情景她们已经不感到意外,却也知道处处充斥着危险,随时随刻,这个年少的疯子都会拿起一个重物砸向她们的头顶。
只能去叫保镖和医生。
混乱之中,言辞看见她印象里温淡清冷的少年此时癫狂的模样,面目狰狞可怖,血眼发红,身上或多或少沾有血迹,他手里握着一把玻璃碎片,用力地握紧在掌心,继而有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精神异常的人因为身体分泌功能紊乱,对外界的感官不明显,身体遭到的疼痛感也淡寡得很,所以常常会有自伤的行为。
出于无意识的,不受大脑控制的。
言辞上次见到精神病人,还是小时候在路边卖东西的时候,看见街心有个没穿衣服,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她不知羞耻,招摇过市,引得过路男女时不时回头围观。
她还不知道有一种精神病人如果不关押起来,不仅会伤害到别人,也会伤害到自己。
“大少爷。”
言辞低声叫了一句,突然跑过去。
就像先前在看到他被人——贩子抓捕的那样,奋不顾身。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下意识认为,他是需要保护的,他是分配给自己的任务。
言辞身子看着瘦小,力道却不小,踩过一地狼藉过去后,从后面将他抱住,两只手握着他的胳膊,不让他伤害到自己和别人。
也是这个从后面突如其来来的拥抱,让时参安静了。
世界仿佛安静了。
保镖们过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看似和谐的一幕。
矮一截的少女,和陷入魔怔的少年抱着。
窗外柔和的光,洒在他们的侧身,肩膀,还有脸庞。
少年原本冷硬的五官在僵住后莫名恢复常态。
“给我好吗。”
言辞一边说,一边朝他粲然一笑,来到他的面前,一点一点去掰他的手,将包裹在掌心的玻璃碎片取出来。
取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的指尖在不知不觉中被划出口子。
两人的血交融在一起。
都不知疼痛一般。
时参盯着她看了几秒,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这是言辞进时家以来发生的一件不算小的事情。
时母听说后,将她召唤过去,表扬一番。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要野丫头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自己受伤也要将时参身上的邪运吸走。
时玉龄给言辞一笔不小的报酬。
然而其中一多半,是送回她原先的家庭。
这时的言辞还不知道计较,摸到自己前所未有见过的大钞票,整个人飘飘然。
她对时参更好了。
他对她来说,就像是活体提款机。
况且,也没那么难伺候。
所有的和谐,截止在三个月后。
那天,时参去找时玉龄的时候,在门口听见他们的谈话。
“这个月他大部分时候都有按时吃药,偶尔几次是因为睡得太晚,早上没起床……这个不怪我吧?”
“他前天在玩军刀,我担心他自残,立刻夺走,为了让他收心,我故意在掌心划破一道口子,他看见后,没有再抢。”
“夫人,您能先把钱预支给我吗,我想付书本费……之前的钱都被我妈拿走了。”
“您放心,下个月我会加倍对他好的。”
门口的人,在谈话结束之前,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言辞还不知道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
她拿到自己该得的钱,喜滋滋地回到住处,压在枕头下的一个旧荷包里。
明天对她来说,依然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可惜,事与愿违。
她一大早,一如既往送药去大少爷的病房时,却没看见人。
“大少爷。”
试着叫两声,依然没有。
她只好屏住呼吸,逐渐听到洗手间里的动静。
他可能在洗漱。
言辞走到门口,轻轻敲门,“大少爷,药我给你放在桌上了,你记得按时吃。”
“嗯。”
里面是温淡的少年声。
言辞没听出异样,照旧上学。
回来的时候,却见老保姆严肃着一张脸,质问她是不是没让大少爷吃药。
“不可能,我明明告诉他了。”
“告诉?
你没亲眼看着他喝掉吗?”
“我……”言辞低头,“我急着去学校……”
老保姆冷声把她好一顿训斥。
她扣工资是小事,大少爷的病才是大事。
言辞再去房间送药的时候,不得不把早上的事提了一嘴。
“大少爷,你为什么不吃药呢。”
她声音有些委屈,“不是答应我的吗。”
“答应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