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云书甚至感觉这东西不是在洗手台上滑动,而是爬在他的身体上,爬过的每一道皮肤,都带来一阵冰凉滑腻的水痕。
它“站”在洗手台的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很难说清一个眼球能够表现出什么神态来,但它确实显现出了一种轻蔑的情绪,它用那灼人的视线扫视着这个庞然大物,却并不拿他当回事。
仿佛它能看得懂他对自己的恐惧。
一个未交手就认输了的角色是它没有兴趣了解的。
闫云书浑身不住地颤抖,他几乎动不了,只能用脚在地上拨拉,获取每次几厘米的移动距离,用以逃脱这个狭小的空间,逃离这个围绕着一圈头发的眼球。
但他不知道的是,恐惧才刚刚开始。
他只知道自己后退着、后退着,左手就触碰到了一个冰凉油腻的东西,软绵绵、带着些许的弹性,像是只没有壳的蜗牛。
那种触感几乎要把他按在喉咙眼的惊叫激出来,他在感受到这东西的存在之后猛地收回了手,两手紧握,攥在胸前,用力得指节发白。
那是什么?!
很快,他就不再思考这东西的真实身份了,因为它蠕动着来到了他的面前——那是一块粘着头发丝和纸片的肉,被水冲得泛白,却依然能被人辨认出上面粉红色的机理。
它的身上拖着丝状的脂肪条,以身体的曲张在地上爬动着,受到了感召似的往眼球的位置移动,张了眼睛一样精准地避开了地上的所有障碍物——其中也包括倒在地上的闫云书。
这样一幅令人惊惧的场景实在是让他无法回神,很快,他就发现,这房间里并不止这一块肉。
一整间房,所有方向,每一个地方都有或白或红的烂肉带着一身腥气爬出,向着眼球的方位挪动。
如百鸟朝凤般壮观,如邪灵降世似惊悚。
这些东西,是人身上的不同部位,腐烂的、没腐烂的,泡发的、没泡发的,带血的、不带血的,所有的肉,都在墙上、门板上、地上攀爬着,从各个地方蜂拥而出,以眼球为基准进发。
这种场景,或许只有“地狱”一词能够形容。
而这间屋子里的唯一活人,闫云书,则瞠目结舌地歪倒在地上,看着一个稀碎的身体在他的面前重组,他却只能抓紧了手腕上的红绳,不能动弹。
一块又一块碎肉踩着“同伴”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蠕动到它该在的位置,揭开挡在它面前的皮肤,把那处撑得一鼓一鼓,如虫塔一样聚集。
这幅场面的惊悚与恐怖,或许只有亲眼见得的人能够形容。
第54章 双重梦境
这具身体,皮肉不全,面部残缺,看不出这是谁的身体。
但闫云书却直觉这东西是云端。
或是说,他认为,这东西长着云端的脸。
他倒在地上,看着这东西在他面前聚集起来,有了完整的形状,却因没有骨头而不能站立,只能像一滩烂泥一样在洗手池上蠕动。
每一块烂肉上都缠绕着一根或几根头发,正是这东西把它们捆缚在一起,让它们不至于因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散在地上。
它用头发勉强绷着一身碎皮,像是《永恒的记忆》里的钟表一样软软塌塌地、融化般地趴附着。
它像是在洗手台上流淌。
皮口袋一样的头颅嵌着那颗眼珠,溜溜地转着。
这东西身上只有一只眼,就是那颗被镶嵌在面部上的、玻璃似的眼睛,那是只左眼。
另一只眼睛该待的地方瘪瘪的,紧闭着,空无一物,和它的嘴一样,干瘪,起皱,苍白得几乎透明。
这张脸上的皮肤因各自曾经身处的位置不同,所以腐坏程度也就各相迥异,有的已经拉丝膨胀,有的还沾缠着新鲜的红色血丝,组成在同一具身体上时,这种参差便更加明显,白白红红,凑合着嵌在一起,像是不规则的国际象棋的棋盘。
用这张脸当例图,应该能很好地证明四色地图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