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欢:[今天停课。]
老师回得也快:[ok,回头找时间补。]
她没再多回,老师显然习惯了她的交流方式,言简意赅,以能说清楚事情为准则。
说清楚事情就算完,除开回答问题外,应无欢少有长句,绝不会闲话家常。
厨师按今日来客人数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盛宴,但直到汤品都凉透,也没有人上桌吃饭。
今天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风雨飘摇。
应无欢就坐在客厅里,口袋左边揣着早到五个月的生日礼物,右边揣着问管家要来的酒精和医用纱布,两边都沉甸甸的。
八百年没见过的“父亲”应行云跨入大门,来不及换鞋,步履匆忙到连半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应无欢盯着地板上那串脚印,直到它们被清理掉。
又过了一会儿,早已放权给同父异母哥哥应慎行的祖父拄着拐杖被人搀扶进门。
应谦叱咤商海,杀伐果断大半生,最后输给的是自己的身体,中风过后他的活动能力大不如前,一度半身瘫痪,恢复到现在能勉强站起来都算是个医学奇迹。
他特地来了,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轻易解决了,应无欢绝望地闭上眼睛,又微不可查的叹着气睁开来。
现世所有和她有亲缘关系的人,都齐聚一堂。
正在为她的归属而争执讨论。
应无欢无疑被曲楚安置在了风暴眼的位置,但明明风暴中心是最为平静的,因为气压过高,空气形成不了对流,连风都不存在。
可她的心思千回百转,巴不得卷入这场风暴里,最好毁灭于此。
二楼的会客厅里气氛凝重,站在正中央的曲楚脊背笔挺,神情肃穆,他的手已经不再继续往下淌血。
呼吸声与沉重的叹息声交织,构成了这间屋子里独特的背景音。
曲楚已经接连被质问过几轮,皆对答如流。
容磊是最先开始的,他与曲楚是发小,称兄道弟二十来年。
左手拳拍右手掌,相击数次后,容磊开始绕着曲楚转,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大哥,你已经拿到了哈佛医学院神经病学的硕士offer,如果没有意外,你该要拿到博士后才会回国从医,我妹起码初中要在国内读完,而且你告诉我,学医怎么照顾个未成年少女?你有这个空吗?”
“当然,我知道你物理和生物本来就竞赛拿过国际奥林匹克金牌,拿到这个offer对你来说不算困难,可这事关你的人生轨迹,你得考虑清楚,咱们就算不为别人考虑,也得为自己多考虑,你不能喝了点儿酒就说胡话,对吧?”
“不对。”曲楚斩钉截铁地否决,“我来之前已经花了八天的时间切实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我不会出国读书,错过了国内的保研,我会直接考取国内的医学院,在帝都直博,不会影响照顾令妹的。”
陆蔺是看着曲楚长大的,眉头皱成川字形,气不打一出来,叼着烟枪没讲话。
应慎行摔过杯,曲楚手背上的伤口是偏巧不巧被弹起碎片割到的。
他是真情急想对曲楚动手的,所幸被妹妹应谨言拉住了。
应慎行锋利的眼睛锁着曲楚发难,“你知道我国法律为什么会规定单身男性收养异性孤儿时候,年龄应当相差四十岁以上吗?”
顾虑重重,非信不过曲楚人品,只是单纯信不过人性而已。
曲楚颔首,信誓旦旦道,“我明白你的考量,但我绝不是出于某种龌龊的心理才会提出这种想法来的,如果我对令妹有过半分男女念头,我马上死我自己,不得好死。”
“理由?”应谨言低声发问,“你之前不认识我妹妹,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这些天里曲楚深思熟虑过许多,他缓慢而认真的答,“我听见了她在求救,在天台上小小的一团,仿佛松开手就会掉下去,我无法妄断病症,我只希望她能过得开心点。而遇到应无欢的那天,我因为某些突发事件,正在动摇自己学医的信仰,我同样需要人来救救我,这个理由可以吗?”
应无欢当然是不开心的,在乎她的家人们尽了自己所能尽得最大努力,可培养的方式就摆在这里,高压、亲情缺失,也没有办法扭转治愈她从童年起就形成的性格。
只能在放任自流之余定期安排心理测评,确定不是生理性疾病就作罢。
印证这可笑事实的是:应无欢的生理学父亲和母亲对曲楚想要带他们俩的女儿离家照料生活这件事,难得意见一致,他们均持认可意见。
陆莺致力于把裙子摆到最美的姿态,粲然笑说,“曲二是大家看着长大的,有什么不放心的?且不说以他的人品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谁又敢对应应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