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的来的这样晚,我可坐了好久呢。”蓉姐儿鼓了脸不高兴,悦姐儿赔个不是,抬了袖子给她看:“你瞧,我娘给做的新衣。”悦姐儿倒没穿月白,她穿了件遍地金罗的红纱衫,下边是银线条纱的裙子,很是惹眼。
座中除了她跟蓉姐儿穿得艳丽,余下几个俱是月白缥绿,湘色的裙子已经算是艳的了,等何家姐妹来了,更是分明,一径儿是各样的深红浅红,一径儿是各样的素色,平五招呼过便不再来这个圈里说话。
平日里这几个也各有各的小圈子,既来了,四个人便一道,跟在后头慢慢逛起园子来。平家这个院子建了两代,很是宽阔,十几间大屋,光是院子就分内外,各个院里还有小园子,路过清波桥,再走小飞虹,越是逛越是迷了眼儿。
悦姐儿嘴上不说,心里倒有些开眼界的意思,她们家也富,却没有这样摆阔气。正值初夏百花盛放的时候,平五身后跟着两三个丫头,手里捧了竹篮竹剪,平五见着甚个好的,便指了丫头剪下来,一人分得一朵。
除了蓉姐儿几个,来的俱是官家女儿,平五平素跟她们玩得来,彼此也不叫姓名,都起个别号,说的也俱是蓉姐儿几个不懂的事,有一个还暗暗笑了蓉姐儿:“她倒说的上来,怎的去外头抛头露面。”
悦姐儿听见正要驳回去,蓉姐儿拉拉她的袖子:“理她作甚,你甚时候来我家,我阿公给我买了好些墨刻本子,好热闹的,咱们一处看。”墨刻本子便是书局里头卖的话本,蓉姐儿不能日日听说书,沈老爹就把说的那几书买回来,叫她自个儿看。
说着又附到她耳边:“你若早些来,我就央了阿公带我们出去听说书。”悦姐儿抽一口气,她还从来没干过这样大胆的事,看见蓉姐儿浑不在意的模样结结巴巴:“这,这成么?”
“怎么不成,你穿了我的衣裳,咱们一齐出去,你就带一个丫头,我有法子叫她不说出去。”蓉姐儿冲她眨眨眼儿,悦姐儿一颗心都要飞出去了,再看这些个荷塘檐瓦便没了兴致,李家的园子也差不了多少,玩一地觉得新奇,再走也脱不出框儿去。
她满付精神都放在出去玩上,回了家佯作受了委屈,在李夫人面前撒了好一会的娇:“那个平五,眼睛都生到天上去了,见了我们几个话都不说一句,什么同知家的女儿了,员外郎家的千金,都不拿正眼瞧人。”
李夫人原就看不上平夫人,听见女儿受了委屈心头冒火,悦姐儿度着她的脸色能成事,趴在她裙上:“娘,蓉姐儿请我,就我们俩个玩,好不好?”
第90章 沈阿公带孙听书蓉姐慕嫁武二郎
蓉姐儿回来先去求了沈老爹,沈老爹自进了城,又找到些原来当少爷时候的清闲,他原在家也闲,进了城能消遣的更多了,带了孙女儿去听说书便是他一大乐事。
沈老爹原在泺水除了往桥下坐着摆摆车马炮,甚个地方也不肯去,不竟到了江州竟不着家了,早晨吃饱了饭往外转上一圈,中午便在外边的街市上随意用些,或是脚店里吃笼蒸小饺儿,或是巷子口喝碗甜粥,再不还有鸡ròu馄饨,灌肠炒粉胡辣汤,样样都是有味的吃食,睨了饭点儿还给孙女儿带回来些。
家里最疼蓉姐儿的不是潘氏,却是沈老爹,他看着不哼不哈不管事儿,见了孙女儿日日在家连门边都不得迈,一大清早用罢粥汤,招一招手把蓉姐儿叫过去,一只胳膊叫她搀着,一路把她带着往大门边走去。
丫头婆子小厮瞧见了,一个也不敢上去拦,还当是主母答应了,蓉姐儿正奇怪,刚要问阿公往哪里去,沈老爹已经迈出门去了。
蓉姐儿除了坐车往李家去,便只有刚来江州的时候算盘哄着她才在街上走了一圈,比着函玉馆里的同窗,她已然算是出门多的了,那些个不说金湖泺水南山,便是家门口也不曾迈出去过,这步一跨,便似两个天地。
蓉姐儿喜滋滋的跟了沈老爹上过一回街,从东往西,一路走一路瞧,卖杂货的,开脚店的,跟泺乐相似却又不尽相同,门楼更多,铺子也更大,往临河街边走,一条路上俱是勾栏瓦肆,正开了堂说书,沈老爹来了好些回,一路指点过来:“这一家说短打书,前头一家说袍带书,桥边的这家是神怪书,家家都细果子吃,想往哪家子去?”
短打书说的是游侠义士,袍带书说的是帝王将相,神怪书便是志怪小说了,家家请得这些个先儿,好茶好汤好饭的供着,日常便收拾出一间房叫他们住,还雇一个小厮专门侍候着,生意好不好,全看说书精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