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这几日忙了起来,自然也没怎么注意明瑜的情绪。再过几日,荣荫堂里却是出了桩不大不小的意外。原来老太太并非南地之人,而是从前京城里嫁过来的。一时嘴淡,忽然念想起小时吃过的北地油墩丸子。厨房自然用心去做。老太太多吃了几个,当夜又贪凉开了门窗睡,不小心吹了风,到了第二日一早便起不了身。

老太太身子本来一向健朗,只越平日健朗的人,病起来却越是凶猛,更何况还是上了年纪?所以阮洪天和江氏这日一大早地听冬梅过来敲门,说老太太上吐下泻,都是吓了一跳,立时就忙了起来,打发了人去请郎中后,连洗漱也不顾,急匆匆就往随禧园里去。

请来的郎中姓李,家中世代行医,祖上还曾供职太医院,在江州极有名气,富贵之家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必定会请他过去诊治。明瑜前些时候落水之后,也是他给瞧的。李郎中医术虽高,医德却是平平。江州富人多,渐渐养成了只去富贵之家,不看贫寒中人的毛病。今日听得荣荫堂老太太身子不适,心中一喜,晓得又有大进账了,急忙叫医馆里的小子代他背了药箱子就上了阮家的马车。等见到了老太太,望闻问切下来,对着阮洪天道:“老太太食了油腻不化,兼之吹了风,热邪侵体。本也不是什么大症状,只是平日身子金贵,略虚浮了些,须得好生歇息,用心调养才是正理。”

阮洪天闻言,顿时说不出话了:“再过些日子就是老太太寿诞,这……”

李郎中咳了下,笑道:“老爷勿要焦躁。我晓得老太太本月十五是大寿之日,今日初四。照我的方子调理,我保管寿筵前老太太停停当当,断不会误了大事。”

阮洪天这才放下了心,叫只管开药出来。

李郎中中了下怀,慢吞吞提笔写方子。其实若是照了他正常方子,似阮老太太这寻常之病,几日便差不多下榻了。他也开了三日的方子,却将几味主药减了一半药令,余下辅药则照常。如此等药服完,身子是有所起色,却未好全,到时阮家人心焦,必定还会再请他来。到时他再开几贴,药到病除,既不耽误功夫,又能收取两次不菲的诊金,何乐不为?

阮洪天命管事封了厚银致谢。李郎中假意推辞一番,便也纳了心满意足离去。

随禧园大清早的这一番折腾,自然把明瑜姐妹都招了过来,明瑜立着,人微微地出了神。

她虽获了新生,只是毕竟是隔了十年,除了一些过去印象深刻或是大些的事情,平常的也不大可能都一一记得起来。老太太这场病症,虽然现在弄得全家鸡犬不宁,只是仔细一回想,隐约记起来仿佛确实如这李郎中说的,过些日便调养了回来,并未影响十天后的寿日,自己这才一时没想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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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你们都出去。我还没死,一个个杵这里看着愁苦着脸,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老太太有气没力地说了一句,把脸朝里向了过去。

江氏知道婆婆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这么多年早已有些习惯,只当作听不懂,回头对明瑜明珮道:“你们都下去吧。”

明瑜心里代母亲难过,应了一声,转身慢慢出了随禧园,没走两步,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钻进她脑海里,心猛地跳了一下。

不不,这太过不孝了。明瑜立时便否定掉了。

但是……,自己明明知道这场寿筵往后也会成为父亲遭人弹劾越礼的一个把柄,现在突然有了机会,若是不试一下,又岂会甘心?

明瑜心中如海潮澎湃,再也无法平息。刚才那念头就仿佛在心里生了根,任她怎样努力也无法拔除出去。

试想一下,如果祖母的病到了寿日还是没好,就算父亲不会彻底取消那场寿筵,但排场至少必定会受影响。自己到时候提前再拿话提点下母亲,叫他在父亲耳边吹下风,与其大摆筵席宴客,还不如将那银钱用作善事给老太太积福,不定还会有新的转机。现在她只要想个法子,把煎药的事揽过来,药材入锅一半,拖延住老太太的病势就好。唯一踌躇的是,这样的做法终究有违人伦。若是从前,甚至连想一下就觉得是罪过。

明瑜心思重重,一抬头才见到了漪绿楼。上去没多久,江氏身边的小丫头雪南就跟着春鸢上来,见了个礼,口齿伶俐地道:“姑娘,太太派了我来说声,她今日就在老太太那里伺候了。原本今日要带姑娘去的谢府也暂缓,叫姑娘不用预备。”

明瑜早料到江氏会脱不开身,嗯了一声。雪南禀完了话就和春鸢一道下去了。她两个年岁相仿,所以平日很是合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