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身上的衣服真当好看,衬得阿姐跟花一样。”
明珮看见明瑜,立刻过来,笑嘻嘻道。
明瑜今日穿的不过是件普通的藕红衫子,知道她素来活络,嘴巴也会说,不过是在恭维自己,便笑了下:“妹妹才好看。”
明珠身上是件簇新的海水绿大袖衫子,外面罩了条镶珠披帛,她人本就白,阳光下被这一身绿映得皮肤更是鲜亮。
明珮被赞,脸上微微现出得色,又凑到明瑜身边低声道:“方才多谢姐姐给我说话。”
明瑜点了下头道:“你是我的妹妹,不过是我当阿姐的本分而已。”
明珮未料到她会这样应答,愣了下,脚步一缓,见她说完这话,已是朝前走去了。
她方才回了自己住的问翠楼准备出门,她那奶娘,也是从前过来投靠刘姨娘的一个王姓表姐便悄悄说道:“你那姐姐,今日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竟会替你在你爹面前说话。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你跟过去后须得仔细小心些,千万莫出什么岔子被抓到错处。面上却不好显露出来,见了她要高兴着道谢,能讨她欢喜就尽量讨她欢喜,总归是对自己没坏处的。”
明珮心中本也有些不解明瑜态度的突然改变,又被王奶娘这样一说,自然就记了下来。此时见明瑜已经走在前头了,急忙赶了上去。
明珮再伶俐,也不过是个八岁女孩,这点心思明瑜自然一眼就看透。微微笑了下牵住她手,姐妹两个便并排朝偏门去,把身后跟着的一群丫头看得目瞪口呆。何时见过这样的景象?
明瑜明珮到了偏门之时,阮洪天和江氏已经在等她几个,久久未见过来,正要打发人去瞧下,突然远远瞧见两姐妹竟牵手过来,夫妻倆自然有些吃惊。吃惊过后,阮洪天便觉欢喜,觉着这大姑娘真当是懂事了,这般爱护妹妹,心中对她更喜了两分。众人分坐了马车,阮洪生和几个家丁骑马在侧护着,一行人便往园子里去了。
江氏带了明瑜两姐妹一道坐个车子,明瑜话不多,反倒是明珮一路在说个不停,江氏偶也应几句,很快那意园便到了。
明瑜下了马车,远远就看到自己的本家叔伯兄弟和父亲办的从珍馆里的一些文人立在园子门口等着,以叔公阮洪锦为首。一个家丁飞快跑了过去,大约是说女眷也一并过来了,叫先避让下。那群人便呼啦啦地退开了。江氏这才在一个领路婆子的指引下,带了明瑜姐妹两个和跟来的下人往园子大门过去。
明瑜抬头,见一扇五间占地的大门,上面盖着圆桶琉璃瓦的屋脊,阳光下闪闪发亮,门栏窗槅皆是推光朱漆,门口玉石台阶,雕凿出祥鸟瑞花纹样,两边高墙随了地势一路围砌下去,望不到边,门楣上黑底金漆“意园”两个大字,气势夺人。
这景象她从前见过无数次,出嫁前的两年,全家人一年里有半年是住这里面的。从前丝毫未觉得不妥,如今看到,竟觉着华美得有些刺目。听身后人一片赞叹,有个声音还说“竟似见了天宫大门”,极是刺耳,回头望去,见是明珠那个王姓奶娘,忍不住微微皱眉道:“王嫂子这话说的。不过是个园子罢了,什么天宫地宫的。传了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家这般妄自尊大,连下人都敢夸口到了这样的地步!把自己事情做好就是,断不会因了你没说话就少了你的半分应得!”
奶娘一张脸羞臊得通红,心中却有些不解,怎的从前行事说话一向带了几分仙气儿的大姑娘突然变成了这般,吃吃应了下来。明珮嫌她丢了自己脸面,也狠狠瞪她一眼。
江氏嫁来多年,早习惯了阮家奢华,本也没在意那王嫂子的话,听明瑜一说才被提醒,便板了脸道:“大姑娘的话都听见了?往后都留心管着嘴些!”
众丫头婆子见平日一向温和的夫人也这样发话了,心中各自一惊,齐齐应了下来。江氏这才领着众人进去,见里面嶂翠峦叠,藤萝掩映,佳木葱茏,奇花遍地。选了条小径一路下去,忽而平坦宽豁,飞楼绣栏,忽而曲径通幽,露出一角廊檐,浇药阶、两明轩、七峰堂、清响阁、藤花书屋……,竟是一步一景。江氏起先还兴致勃勃,渐渐就有些脚乏起来。明瑜本就无猎奇之心,见明珮也有些疲累却不敢说的样子,便朝领路婆子道:“不如带去主楼歇下吧。”
婆子急忙应了,又一番曲曲折折,面前豁然开朗,见是一片千叶荷花池,比荣荫堂家中的那个池子大了两三倍还不止,荷叶连天,一眼望去只见波光粼粼,池边闲闲停了几艘画舫,观之叫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