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天,寒尘带回了宁龙。
宁龙只是小小的刚成人形的兔子精,淘气异常,仗著寒尘宠溺,在冰泉宫裏几乎翻了天去。除了左右护法不敢去惹,余人无不被整得跳脚。
而他……他那时只是笑,除了那略有些僵硬的微笑,他再也没有别的表情。宁龙吵著嚷著要下寒泉去玩,寒尘虽然宠他,这件事却是坚决不许。宁龙偷偷下去了,果然受伤极重。寒尘一脸惶急抱著他来求救……那眼神,那个眼神……
让他心凉透了的眼神。
而现在,那人仍站在那裏看著他。
寒石觉得无助,弄不清时光都去了哪裏,一切都好象昨天的事,但是昨天的一切永远不会回来。
二
这麼久的纠缠,身心俱疲,实在无力再和他应酬下去。
寒石走上开阶,寒尘就站在路口堵著,也不说话,也不让开。
寒石不作声,直直看著他。
认识的太久,已经不记得是什麼时候相遇相识的,以前曾经有过的快乐也都记不清,但是痛楚黑暗伤害血腥……那一幕一幕的,却无法忘记。
“你拿这个……”寒石摸出样东西放在他手中:“去聆泉谷,有人等你。”
寒尘象傻了一样,看了看手心裏的东西。非金非石非木,带著点柏木的香气。
寒石从他身边走过,衣带当风,掠起一阵久远的令人怀念的香气。他茫然的伸手去握,却什麼也没有抓住,寒石已经走过去了。
不是恨他的麼?为什麼?现在心裏却觉得酸痛无力,又觉得狂喜难禁。他没事,他好好的!他没有事!
心跳得极快,寒尘慢慢低下头来。聆泉谷?那是什麼地方?那裏又有什麼人?
寒尘怔在那裏,远远的,一个穿白衣的少年正坐在井沿上,一只笛靠在唇边,吹的曲子十分缠绵悠远。
寒石给他的东西,寒石让他来找的。
宁龙。
已经神魂俱灭的宁龙,却依然有著粉嫩的脸,明亮的眼,灵活的手指,坐在荒村的井边吹笛子。
然後,他抬头,看见了寒尘。他把笛子放下,笑著扬了扬手。
寒尘慢慢的向他走过去,宁龙说:“尘哥哥,你坐。”他就缓缓的在他身边坐下了。
“是寒石让你来找我的麼?”他歪著头,样子十分可爱:“他是死心了,当时他那麼喜欢你,你也一直不知道我的消息。不过现在你来了,那就是他真的死心了……放弃了。”
寒尘的手慢慢摸著他的发,他的手:“宁龙,宁龙,你没有死?”
宁龙摇了摇头,语气不象适才那样开心:“我死过一次了。”
他睁著那明亮的,带一点晶红的眼睛:“尘哥哥,你待我很好,救了我的性命,带我来冰狱,那般宠我,我也很喜欢你。可是等我受了伤你带我去找寒石,我才发现,喜欢,不是爱。我喜欢尘哥哥,可是我爱的是寒石。”
寒尘呆呆的看著他,这恍如隔世的相见,宁龙扁扁嘴:“我知道我是非常顽皮不讨人喜欢,但是寒石也不用对我那样冷淡的,我不服气,他天天给我治伤,我天天缠著他不放,什麼刁钻古怪的问题都寻摸出来问,他也渐渐会对我温柔,可是……我发现不光想要那样的温柔,我想要他更多,想要他喜欢,想要他拥抱……那时真是天真胆大,不知道害怕二字怎麼写,一点儿都没有想到他是什麼样的修为,我不过是小小的兔子精,任意胡为……”
宁龙长出一口气,眨眨眼:“你那时一直没有见过我,并不是寒石不让你见,是我自己不要见你的。後来我的伤慢慢也好了,寒石的医术当真是厉害的。他说,伤好了,开心吗?那是那些天裏他说的最温柔的一句话。我不开心,一点儿也不开心,伤好了我就得出去,就不能再和他日日相对。”他声音顿了一也,别开了头:“那天晚上我给寒石下了杏芸欢。我知道要想骗他喝下去是万万不能,就是喝下去了,凭他的修为,那一点药又能把他怎麼样呢。我是趁著别人都没注意的空儿,跑到禁园去,把药倾在了柏树上。我知道那是寒石的本身,是你告诉的我。”
寒尘身子一震,宁龙背对著他,长吸气:“他果然神智不清,和我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清醒了过来,他脸上那神色,他眼裏那神情……我一句话也没说,摸起床边的刀子就抹了脖子。其实我死的一点儿也不冤,我很开心,我终於是和他在一起了,虽然,虽然夜裏他抱著我的时候,其实喊的你的名字。”
寒尘只觉得宁龙的声音似近还远,说的那些事那些话,都是荒诞不经的怪谭。他真的来了这小村,真的见到了宁龙麼?世事象是突然在眼前倒转了个儿,寒石……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