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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承景目光从躺着的人额头到鼻尖,到嘴唇,到隐进睡衣的脖子根。他将视线滑开,放在了留着一道空的窗帘外,再不敢挪回来。

夜半三更,海城灯火不灭。

时承景一夜没睡,照医生的建议观察着。李姐来敲过一次门,时承景没有用她,自己从卫生间浸冷毛巾,替施乐雅擦易于散热的脖子、手臂,一小时测量一次体温。

施乐雅又做了一次恶梦,他躺到她身后。咬牙切齿,浑身颤抖的人重新温顺得低眉顺眼。

施乐雅的梦里是什么,时承景从未想过,更是没去追忆施乐雅糊涂前和他水火不容的态度。谁都对此隐隐担心,赵长平想办法让他抽身,清醒。只有时承景似乎已经忘了,施乐雅是怎么进的医院,如何到的海城。

他不会知道这一睡迷糊过去,再睁眼,天就变了。

时承景从浅眠里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有发白的迹象,他合眼不到一个小时,怀里突然的一空让他立刻醒过来。

熬了一夜,凌晨最疲惫,他费力地睁眼,怀里是空了,身边的床铺上也没有人。施乐雅生病这一个月以来,没有一点自主意识,连喝水也不会的人自然不会自己下床。

意识在一瞬间清醒。

屋里除了夜灯,还开着一盏台灯,这光线足够夜里好好照看病人。此时此刻也足够看清施乐雅披散着头发,坐在地板上,抱着上半夜他用来休息的沙发。

时承景掀被下床,近了看清抱着沙发腿的人在发抖,也因为听到他的接近,似乎抖得更厉害。

时承景如往常一样,握了施乐雅的脸要她抬眼睛看他。手掌下的人连脖子都在抖,但也乖乖顺着牵引抬起脸来。

近一个月来只会生理性眨眼的人,此时此刻用一种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时承景,喉咙里也开始发出一种哭泣的声音,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脸从时承景手上抽走。

施乐雅有意识了,而她仅有的意识只是知道害怕。害怕这间陌生的屋子,害怕抱着她熟睡的这个人,所以她立刻从床上跌跌撞撞下来。

意识在回笼,是从一次次的噩梦里闯过来的。但还是太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能看见了,也不知道过往的所有,眼前的所有。

时承景还去拽人,施乐雅双手抱着沙发腿不肯松,脸埋在披散着的长发下,喉咙里哭泣的声音也更明显了。

“是不是做噩梦了,地上冷,快起来。”时承景想把施乐雅从地上抱起来,施乐雅喉咙里的哭声放得更大,挣脱的力量时承景根本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