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难哼笑一声,“如今就是合适的时机了?”
端献点点头,那帮大臣刚被他恐吓过,现在必然是听话的很。
沈难沉默了片刻,端献问道:“怎么,先生觉得不妥?”
沈难看向端献,“虽说都是冤案,但是南平郡王的案子同你父亲那件不同,你父亲被冤,还可以推到齐王燕王身上,说齐王燕王蓄意诬陷,先帝被小人蒙蔽。南平郡王的案子你怎么说?”
“如实说。”端献道:“南平郡王府二十多年的冤屈必须有个交代。”
沈难眉头紧皱,“你难不成想判你的祖父有罪吗?百善孝为先,你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不说文人,天下的所有百姓都能指着你的脊梁骨骂,到那个时候,你还做什么皇帝?”
端献没说话,沈难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妥,他缓了缓,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姜善。我也知道,这么多年,姜善很不容易。可你去问问他,问问他愿不愿意拿你的皇位去换南平郡王府的清白。”
沈难说着,心里有些难受,“当年,你从成王府假死离开,姜善很快也从成王府离开了。我问他以后做什么,他说不知道。他说他本来是想着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你看,他把你看的这么重,怎么会允许你做这种威胁到自己的事。”
端献垂下眼睛,眼中晦暗不明,半晌,他道:“这件事朕提出来是大逆不道,若是蒙冤者提出来,朕为蒙冤的人做主,是不是也算得上是个圣明君主。”
沈难一愣,半晌,他点点头,若有所思,“若是操作得当,不失为是个上策。”
端献勾起嘴角轻笑,眼中都是漫不经心,“名声这东西,最好编排了。”
沈难已在心里盘算起来,“虽则如此,还是要小心筹划,得有个法子煽动民心,确保万无一失才是。”
端献放下茶杯,随意道:“朕的那个师弟林砚,倒是个可塑之才。”
所谓师弟,从沈难嘴里说出来只能算是一句玩笑话,可从端献嘴里说出来,其中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沈难沉默了片刻,道:“林砚眼明心亮,心思通透,许多事情他是明白的,交给他来做,陛下尽可放心。”
端献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没过几日,京兆尹遇到了一个特殊的案子,来报案的是个女子,她说自己的父亲原先在一位大人手下当差,那位大人看中了自己的母亲,强抢母亲入府,母亲不从还刺伤了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恼羞成怒,便把女子一家通通杀了。女子侥幸活下来,长成人之后不忘旧仇,来京诉冤。
她在府衙门口诉冤,一字一句,声声如血,一旁看热闹的人一边感伤女子的遭遇,一边痛骂那个人面兽心的大人。听女子叙述,那位大人必定位高权重,才可以视人命为草芥。天子脚下的百姓们知道的多,说这人必定与先前被下狱的那些贪官污吏们一样,一定要好好惩治!
京兆尹也觉得女子口中的大人必然不是一般人,他不想惹祸上身,干脆将这件案子上报大理寺。大理寺的人接过,觉得烫手山芋不能只自己拿,一同拉上刑部。都察院觉得这必然是陛下的阴谋,是在针对哪一位大臣,所以他们也要参与进来,好及时应对。
这么一件案子,最后竟惊动了三司。一时间京城众人无不讨论,各大酒楼茶馆的说书先生只把这事变成话本子一折一折的说,于是越传越广,百姓们都要求找出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大人,将他绳之以法。
故事在百姓情绪最高的时候迎来了转折,所谓大人竟是先帝,所谓被杀的可怜一家,竟是门庭衰败了二十多年的南平郡王府。
一时间,三司沉默下来,像个哑巴一样一声不吭。女子再次求告无门,跪在京兆尹门口,哀哀欲绝。平民百姓见了心里多有不忍,他们与特权阶层天然对立,当然希望女子能够翻案,可是另一边,他们也觉得这就是个幻想。
端献在这个时候适时出场,命三司重新彻查南平郡王府的旧案,即便查出了是自己祖父的错,也要还无辜的人一个清白。
朝堂之上对此言论不一,有说百善孝为先,不能议论长辈是非的,也有人觉得端献敢冒天下大不韪寻求真相,必然是个爱民如子的仁君。如此种种言论在各个地方上演,平民百姓家的长辈觉得端献做的不对,小辈们却觉得不算师出无名,各方争执不下,反倒淡化了南平郡王府的存在感。
很快三司查明了真相,端献宣布南平郡王府无罪,二十多年的冤屈终于得雪,破败的南平郡王府重新换上了朱红的牌匾。
而因为对先帝不尊,端献还罢朝一日,亲自在先帝的灵前跪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