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陪着她,为她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沉默持续了许久,最后打破沉默的人是褚辞。
那时卧房内关了灯,她们躺在彼此的身侧,感受着对方平缓的呼吸。
入梦之前,褚辞轻声开口:“我没有瞒着你什么,这次是真的,我十六岁以前的记忆很乱、很模糊,它们是零零散散的碎片,一点一点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抓住哪一片,哪一片就会飘远……我,明明是我的过往,我却拼不起来……”
柴悦宁深吸了口气,微微侧过头来,于黑夜中看向褚辞的双眼。
“我到底是什么?”褚辞的话语茫然。
柴悦宁隐隐感觉,这份茫然中带了几分不明显的自责。
她在自责什么?
自责那些她本就无法选择的过去,自责她难以改变或许会步入覆灭的未来?
就算所有的一切真如那个疯癫老者所说,这个世上所有灾厄都源自于深渊,而她独一无二的存在也确实与深渊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她也只是一个被迫承受了所有的载体。
是人类选择了她,是深渊选择了她,她是没有选择的。
这个世界没有对褚辞好过,人们教会她担当,告诉她责任,失败后恨不得将苦痛尽数归结于她,这对一个还未来得及长大,就已不得不面对这一切的女孩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柴悦宁沉默了很久。
她想告诉褚辞,不要再去想那些了。
其实她还有一些安慰的话语,但每一句都笨拙得让她开不了口。
她怕自己做不到感同身受,怕太过苍白无力的话语,会让本就感到孤寂的人更加认定这个世间没有谁真正了解自己。
她只伸出一只手来,在黑暗中探索者与之十指交缠紧握。
她问褚辞:“你在乎吗?”
褚辞没有回答,似在犹豫,又或是害怕什么。
柴悦宁想了想,又轻声说了一句:“我不在乎的。”
不管褚辞是什么,她都不在乎。
轻轻一声应答,是这高天寒夜里,最细不可见的一股暖流。
话音落下时,身侧之人忽然向她靠来。
褚辞抱住了她,用那与人类无异的身子,沉默地依附在她的身上。
温热的鼻息,缓而轻地拍打在柴悦宁的肩颈,她不自觉垂下眼睫,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就像对上一次无声的问询。
那一瞬,她止不住加快了心跳,想要回应,却不知作何回应。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伏在肩侧的姑娘呼吸变得愈渐平缓,显然已经睡下。
她望着她的睡颜,那么安静,那么乖巧,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让人哪怕明知这副身躯有着远超人类的强大,仍忍不住想要将其放在手心里捧着、护着。
可褚辞不是个小姑娘,她也不是有本事保护褚辞的人。
这个世界正在加速倾塌,人类在不断死去。自私也好,无私也罢,他们发出的每一声呐喊,做出的每一次反抗,都似想要抓住黄昏最后一抹霞光,想要抵御将要到来的夜晚。
然而事实上,他们早已身处永夜,黎明在望不见,或许也行不到的远方。
如果寻不到出路,等到最后的火光熄灭,人类也就永远堕入黑暗了。
她能陪她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