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国朝年间,太/祖时,将湖州、嘉兴从前元江浙行省中划出,与其余地区一道单独归并入一个独立的浙江行省,下辖杭州府、嘉兴府、湖州府、严州府、绍兴府、宁波府、台州府、温州府、处州府、金华府、衢州府等十一府,其中杭州府、嘉兴府、湖州府为上三府,尤为富庶。
他们入城后的第一目的地,便是信阳郡主朱青佩位于杭州府城的宅邸。这一段并不算长的旅程,对于伤尚未好全的班如华来说依然有些吃力,她在船上时感到很不舒服,吐了好几次,晕晕乎乎又有些发热的迹象,众人下船后,便立刻匆匆忙忙赶往郡主府邸下榻,半点不敢耽搁,以至于孟旷也没有仔细欣赏杭州城的热闹街景。
他们一路向北,直接从穿城而过的运河岸旁来到了钱塘城门外,径直抵达了西湖畔。就在这风景如画的西湖之畔,有一处四进院落、白墙黛瓦,充满江南风情的宅邸。宽敞舒适的布局,精巧别致的院落,再加上别出心裁地剪西湖之景入宅的造园巧思,使得这处院落充满了令人身心舒畅的闲情雅致。
来不及多仔细地欣赏宅中风雅,众人便匆忙将班如华送入客房休息,孟暧随即立刻为班如华再行诊治。其他人也帮不上什么忙,除了郡主仍旧不离不弃地守在班如华身侧,剩下的人在古仲文的安排下分别入住客房。古仲文除却是郡主的左右手,帮她处理商事,也能兼为宅中管事,对这处往日里闲置的宅邸上上下下都十分清楚。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古仲文将吕景石和韩佳儿这一对安排在了一间房中,而孟旷和穗儿虽然一人一间,但互为邻里,跨一步便到。孟旷不禁看这位面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大叔更顺眼了几分。
只是,令她忧愁的是这些时日里穗儿的状态。自从孟旷将她母亲赛娜慕的全部经历告诉穗儿,穗儿的状态就彻底变了。她并没有孟旷所想的那样悲痛欲绝,只是仿佛出了神一般,魂不守舍的。沿运河南下这几日,她经常会站在甲板上望着河面发怔,呼喊她好几次她才能回神。她的笑容也消失了,总爱一个人待着,不言不语的。唯一她会主动靠近的人就是孟旷了,或挨着或靠着,孟旷问她什么她答什么,也不与孟旷多说话。
孟旷不知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心疼她,无比地心疼穗儿。因而只要有机会,她便会去寻穗儿,只要有机会可以牵着她的手,拥抱她,给她温暖和支撑,她就一定会这么做。
抵达郡主宅邸入住客房后,孟旷又再次敲响了隔壁穗儿的房门。屋内传来了穗儿轻声的“请进。”的话音。她推门而入,张望了一下屋内,便见穗儿正坐在屋内的梳妆台前,正怔然盯着镜中的自己看。孟旷走近她时,她才回首看向孟旷。孟旷却惊然瞧见她面庞上的泪痕,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忙几步赶到她近前,蹲在她身前,柔声问:
“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我哭了吗?”穗儿有些茫然,此时才惊觉面庞之上的湿润。忙抬手去擦,结果却有一股抑制不住地悲戚之情从心底喷涌而出,以致她泪水汹涌溢出,决堤一般,终究泣然不成声。
孟旷眼圈红了,起身,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抚慰她后枕与背心,疏导她心底的郁结之气。她听到穗儿闷在她怀中,
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看镜子,好像看到她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不会白白牺牲,你一定要好好的,她在天上才会放心。”孟旷哽咽着说道。
穗儿的哭泣越发悲戚,近乎号啕,孟旷的衣襟被她的泪水完全打湿了。但她能这样畅快地哭泣出来,孟旷终究放宽了心。此时孟旷有些后怕,穗儿并不是不悲伤,她只是太过悲伤以致情绪全部抑制在了心中,直至今日才在偶然的契机下宣泄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穗儿终于平静了下来。孟旷松开怀抱,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帮她清理哭泣后满是泪水的面庞。她白皙的面庞嫣红,一双美目红肿,琥珀眸子笼罩着朦胧的水雾,透出一种别样的美。她怔怔然望着眼前的孟旷,眸中透着依赖眷恋,让孟旷不禁心跳加速。
“我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半随着她去了。我是不是一个很不受欢迎的孩子?”穗儿缓声,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孟旷。
孟旷忙摇头道:“胡说,你若不受欢迎,怎会让你生母、你娘亲、老姑姑,还有太后如此不顾一切地要把你送出宫去。她们都太爱你了,拼尽全力也要你永远摆脱那宫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