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而即将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定是其中登峰造极者。

不知是不是这些设想让人毛骨悚然,生生催出他几个喷嚏来。池奕缩成一团,手背无意间擦过嘴唇,却被那触感弄得一呆。

所以刚才贺戎川他……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意图,才那样做的么?

铺满槐花的山洞,瀑布、溪水和小船,他学着玛丽苏小姐制造出了梦幻的场景,却最终发现一切美好的想象都只属于自己,与对方无关。

他不愿相信事实就是这样,想起被从水中捞出来抱在怀里的一刻,他总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

——但他不能冒这个险。一旦心软迟疑,错过时机,也许之后真的会生不如死。

这时传来叩门声,杨顺轻手轻脚地进屋,提了一壶温热的茶水和一盆温热的洗脸水,见池奕瑟缩在床上,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

池奕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忙活,突然来了一句:“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哪里?”杨顺一愣,“您别急,陛下正在气头上,等过几日求求情,定会让您离开牢房……”

“我不是要离开牢房。”池奕坚定道,“我要离开皇宫,离开京城。”

“这……为什么啊……”

“原因就别问了。把一个人送出京城,这点小事对杨公公来说想必不难。你帮我逃走,我从此不会再回来。”

杨顺苦着脸道:“不难是不难,但您若是走了,他日陛下怪罪下来,谁担得起这么大罪过?”

放走他能是多大罪过?池奕心中冷笑,话音也冷下来:“惠州如今起了叛乱,你什么事都往他眼前塞,他就想不起还有我这么个人了。”

“这可行不通,陛下再忙也会念着您的。”

池奕被他说烦了,觉得他这样百般推脱,就是因为自己没给好处。于是便道:“我在征怀宫的床榻下有个漆盒,里面有张纸是给你的。用那个换你救我出去,你看看够不够。”

这回杨顺终于点了头,只是临走时又啰嗦一句:“池公子还是考虑好……是否真的要走。”

……

住在牢房的日子里,池奕的确好吃好喝,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生活质量一点不比以前差。可每当他想问问平定农民起义的进展如何,或者这几天暴君心情如何,都会被牢房里那些人不留痕迹地转走话题。

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一个潜伏在宫里的奸细被抓了,当然不能再让他接触到这些事。池奕刻意回避了一些可能影响心情的揣测。

预料中的酷刑折磨没有到来,他自己却先病了。

那夜被从水里捞出来后,他连打了几天的喷嚏,原本觉得过两天就好了,也没和别人提起。但过两天没好,反而开始发烧。他又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处境,最好还是不要惹事,卧床休息几天就会自然痊愈。

就这么一直拖了下去。直到某天,他起身去拿小太监送来的晚饭,发现自己发烧发得头重脚轻,一个没站稳,竟直接栽倒在地。

……

征怀宫的外间,王禄正在整理桌上各式公文。这件事他以前是一个人在偏殿做的,可近些天池公子不在,陛下好像是适应了有人在身边,独自待不住,就让他坐在外间充充人气。

最近陛下愈发废寝忘食了,有时甚至通宵坐在案边。而杨顺那势利东西也不知抽了什么风,一个劲儿把惠州战报往桌上放。那些琐事本就无须陛下亲自处理,可他来者不拒,似乎不停地做事,就不必面对别的什么事了。

门口来了个手下的小太监冲他招手,示意有事禀报。他去到门口,小太监压低话音道:“牢房里那位受了风寒,如今不大好。您若是看他碍眼,那边的大夫有咱们的人,趁机悄悄下手,不会留下痕迹……”

王禄的脸色登时一变,“怎么不大好?能治么?”

“风寒一直拖着,给拖垮了。能治是能治,不过大夫说,治成什么样全听您的。您若不想他死,治傻了治残了都凭您一句话……”

“放肆。”王禄抬手就扇了那小太监一耳光,“我看他碍眼便杀,我是奴才还是主子?既然能治,那便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只要不是活不成了,不用来报。”

他将那小太监赶走,重重哼了一声。他十分看不上那个叫池奕的家伙,早就觉得是奸邪小人来蒙骗陛下,如今果真如此,要是此人落在他手里,定然没有活路。

但他不可能真对那个人下手。他知道陛下虽然恨他,却也更在乎他,这样的人只能远远搁着,知道他还好好活着就够了。倘若池公子真的傻了残了死了,自己总不能永远瞒下去,只要让陛下知道……

自己跟了陛下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如此在乎一个人,所以会有什么后果,他完全无法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