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过再找?”

“不找了。女人呐,麻烦。”

“齐锋和齐锐那年也不小了,他们对那桩案子就没点什么看法?”姚永昌又品了一口茶,意味深长道:“我们这辈人啊,权谋玩得多了,成天想着对外,倒忘了家里的那些个了。”

这话让齐则央停下了斟茶的手,他侧脸吩咐安澜:“小安,你先回避一下。”

安澜称是,默默出了门。

姚永昌忽又问起别的:“那个枪手审得怎么样了?”

齐则央答:“审了两晚,都招了。市局的文职,十年前进京信访过,当时信访局归你管,你驳回了他的申请,这人一直怀恨在心,足足等了十年,组了炸药、盗了枪就为瞄准这一天。明天我就派人把笔录送来给你过目。”

“文职?”姚永昌挑眉,“你信么?”

“你的意思是要重审?”

“这人不过是枚弃子,审不出多大动静了。”姚永昌点了支烟,幽幽道:“中南海的那位出手了,要弄的不只我一个,还有你。”

齐则央猛一抬眼:“你是说那位想在黄江做了你,借势推到我头上?”

姚永昌冷笑:“老齐,你的心思我很清楚,不管谁上位,你要的无非是保住现有地位,但那位已经发信号了,他不肯放过我们,你我可是帮他铲平了重庆的人,飞鸟尽,良弓藏,你要再置身事外就等同于坐以待毙了。”

齐则央望着姚永昌,略显苍老的眼睛里波纹微动:“老总要是起了肃清的心,这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我们碰面本就不多,暗杀我,嫁祸你这种一箭双雕的机会不常有,他最擅长的就是从内部瓦解对手。”姚永昌吐了一口烟圈,忽把话题转了回来:“我听说你的两位公子为了那桩逼死他们母亲的案子,这些年来和你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你就不怕这个间隙大了,让人钻了空子?”

齐则央听明白了姚永昌的言下之意:“部长是要我别相信儿子?”

“身边人干出的事往往才最致命,你夫人当初轻信了你,落下了什么好下场?”姚永昌直截了当道,“好比我那个儿子,他来黄江找你为了什么,这个大家心照不宣。他打小我就没怎么管,招了他的恨,我没能舐犊,他也不懂反哺。好在他游戏人间惯了,成不了什么大事,中南海那位看不上他,但齐锋和齐锐就不同了,你好自为之,多留个心眼吧。”

须臾间,齐则央就权衡出了一番利害,面上却依旧淡然:“我老了,该爬的也差不多都爬到头了,要我和你结盟,心有余力不足。”

“我看你还是没搞清状况,你要不表态,那别管当家的是老总还是我,你都不会有个善终。”

齐则央默默拨弄着案上的茶具,冷不防问道:“津沽那件事是你干的吧?”

“要是我说老总已经查到了线索,但为了除掉我,他故意派人引爆了,你信不信?”姚永昌的话隐藏了太多内容,亦假亦真,“不过他还是漏算了几步,该毁的也都毁了,落不下什么实质证据。”

寥寥几字间说的是一场灰飞烟灭的浩劫,看来,这个国家是要变天了。齐则央抬头,开出了头一则条件:“好狗不便易主,安澜这人能不能再让我使上几年?”

姚永昌灭了烟,爽快答应:“自己人就别问什么能不能,让他跟着你,想必才能物尽其用。”

黄江的冬天阴冷而潮湿,安澜站在街角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手机反复地响,有种不接就誓不挂断的劲头,安澜无奈,接起“喂”了一声。

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音,一开口便是唠叨:“你嗓子怎么样了?少抽点烟啊,我早说了,你可是国家安全的顶尖守卫者,身体已经不属于个人了……”

“齐锋。”安澜打断了对方的话,“别说得我跟你很熟一样,我还没忘记你当年是怎么出卖我的。”

另一端突然沉默了,许久,齐锋才叹道:“我不出卖你,你俩就能在一起了是吧?这些年,你烧干了自己,又帮到了齐锐什么,他不要你为他做那些,明不明白?”

“闭嘴!这些话还轮不上你来说,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安澜深吸了口气,硬是没说下去,狠狠挂了电话。

要不是因为齐锋,兴许现在他还在齐锐身边。

时空像在这条幽暗的大街上发生了转化,安澜看见了十五岁的自己。他正趴在肮脏的街角,几个人正围着他拳打脚踢,他的衣服被撕开了,有人突然扯开皮带,冲他压了过来。

数不清的手压制住他反抗的身体,一条湿露露的舌头正贪婪地滑过他的脸颊,如同野兽般的喘息充斥着他的耳膜,淫荡、龌龊,不堪入耳。他以为他会死在那个街角,没想到崩溃之际却听到警笛大作。紧接着,三五名警察从天而降,涌到他的面前,拽起那些伤害他的畜牲,押进了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