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虚放下电脑,准备要走,到了门前却停住脚步,转身凝视着骷髅。

一如三年前魏子虚站在黑暗的走廊里凝视他,他沐浴着清冷月光,光线在他们中间割裂,黑白分明。三年之后魏子虚还在死亡游戏中挣扎,而他只剩一副骨架。

魏子虚扯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走向骷髅。骷髅坐姿笔直,肯定是年未已给它摆的造型,魏子虚一边嫌弃年未已闲的蛋疼,一边走到骷髅面前。骷髅的形状熟悉,让魏子虚很容易想起那个冷峻的男人。魏子虚看着它,它空洞的眼窝里塞着一对核桃,核桃缝隙平直,仿佛它正微眯着眼睛。骷髅没有鼻子,无框眼镜总是下滑,魏子虚微微俯下身,帮它把眼镜推上去。

魏子虚记得那个男人有一双耐看的桃花眼,笑的时候,卧蚕浮起来,眼尾像两条游曳的鱼,减轻了很多他表情里的刻板。魏子虚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窝,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年未已的眼睛。年未已的眼睛形状并没有多好看,但是清澈透亮,让人能一眼望穿,不像是成年男人的眼睛。

魏子虚皱起眉,为什么他会突然想起年未已,明明骷髅跟年未已一点关系都没有。

骷髅出现在密室里的壁炉旁边,那是它生前最爱坐的地方。魏子虚联想到密室里的照片,那些照片不可能是他提前准备好放进去的。魏子虚想过可能是彭岷则放的,但彭岷则对death show厌恶至极,他曾经拼命想要赢得death show,就是为了让安布雷拉放弃director的位置。和魏子虚在一起三年,他对death show不闻不问,怎么会突然兴起去设计死亡游戏呢。

到底是谁动了魏子虚的death show?

“骆教授,恐怕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去找你。”

门外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魏子虚立刻转头,见到门外似乎闪过一个人影。魏子虚想到一直缠着他的红衣女人,脚底又开始发寒,但是闪过的人影没有穿红衣服,也没有接近魏子虚的意思。于是魏子虚深呼吸一次,推开门,便看见一个头发蓬乱的小个子女人正背对他走着。

“曾小姐,一个人吗?”魏子虚追上去,微笑着问道。

曾许诺看到他,突然间显得很窘迫,低着头“嗯”了一声。魏子虚跟她一起走进电梯,然后曾许诺按下二楼按键。电梯运行,狭小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曾小姐”

“直接叫我名字吧。我觉得叫‘小姐’很恶心”曾许诺突然插话道。

“好,曾许诺。”魏子虚说到这里,眼角弯下来,笑得非常温柔:“很好听的名字,让我想起我小时候的一个玩伴。她叫‘方允诺’。我叫她‘小甜椒’习惯了,都忘了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大名。”

“‘小甜椒’?”曾许诺不解地看向他。

魏子虚说道:“这是小区里的小朋友给她起的外号。因为她有点胖胖的,很开朗,特别爱笑,给人感觉很甜。她人缘好,小孩子们都喜欢她,但她只吃我给的零食,于是越来越胖。”

曾许诺低着头:“她一定很漂亮吧。”

魏子虚回忆道:“也没有吧。她很懂事,学习也好,我想是因为和她相处起来很舒服,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不是。一定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别人才喜欢和她玩。好看的人才有朋友,才会被骚扰,夜里出门会被强奸,才会臭不要脸地去勾引别人老公,就像那个周僮和倪尚”

“等等。”魏子虚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些都没有关系吧?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冷静一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曾许诺突然住口,慌慌张张地说:“对不起,你不要恨我。”

“恨?”魏子虚哭笑不得。

“我周围的人都恨我。”

曾许诺盯着地面,外表邋遢,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周僮叫我‘丑八怪’,她起了‘美女与野兽’这个队名来羞辱我。别人都叫我‘丑八怪’,我做了好事没人看得见,我做了错事他们就说‘丑人多作怪’他们都恨我,我也恨他们,他们的孩子以后都是畸形脸”

“额,”魏子虚有些为难,安慰道:“那是他们没有礼貌。多想些开心的事吧,一个人出去走走。”

魏子虚的话一说完,电梯内陷入诡异的沉默。电梯到位后,魏子虚走出门口,袖子突然被人一把拉住,曾许诺跟在他身后,抽噎着说:“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说话,你跟我说话。”

魏子虚脸上有一瞬间的烦躁,但随即换上了和颜悦色的表情:“我没有不理你。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这话终于让曾许诺止住抽泣,又试图跟魏子虚对话,可是她说的话不是在诅咒别人就是在讲自己有多可怜。畸形从她的脸蔓延进心里,丑似乎成了她的原罪,让她与现实脱节。她像是活在一个垃圾厂里,所见所闻都是肮脏的垃圾,所以她嘴里吐出的也是垃圾,伤人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