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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胜仙没有办法,自己拖着身体去敲曹玉春的门,曹玉春这天却补年前的假,得上全天班,并不在家。他只好坐在曹玉春门口,眼睁睁看那些伙计灭了炉子,把值钱的家电都搬走了,往门上贴了封条,跟古时候抄家似的,这要是放在过去,还不都让他打得七荤八素,但现如今他是两个人,只能认栽。

齐胜仙抱着膝盖在门槛上坐了半宿,他是又气又冻,愤懑难平,到了半夜,不知道哪根血脉不通,气息不稳,居然就要临盆了。裤子穿得厚,本还不觉得,他伸手一摸,胯下的布料都被不知道血还是水浸透,冬风一吹,硬梆梆的,都结成块了。齐胜仙本来是很能忍痛的,一看这情况,自己先乱了阵脚,吓得满脸是泪,扯开嗓子喊了起来。那边厢曹玉春背着小包刚走到胡同门口,就着路灯看见自家门口坐着个人惨叫,她也吓得不轻。看清楚是齐胜仙以后,她也急了,把包一扔,说这会儿去医院来不及了,还要请人用板车拖过去,今天还正好撞上过大年,一个卖苦力的都找不见,干脆就她来帮忙,在自己屋里生。

曹玉春把齐胜仙扶进门内,院里拉了晾衣绳,上面晒了床花被单,她顺手就扯下来铺在地上,道:“躺上去躺上去。”

齐胜仙才刚躺下,就知道自己连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开始痛得昏天转地,连曹玉春什么时候去拿了剪刀纱布都不知道。元宵节放烟花的多,他一直数着,从他躺下到生出来,一共经历二十三响。

曹玉春家不大,屋里没处睡,齐胜仙生了孩子,被转移到阁楼上去。齐胜仙靠着床坐,迷迷糊糊,笑着看曹玉春弯着腰给孩子擦血。曹玉春说:“瞧你那样儿,傻不拉唧的……你这种早产,还没在医院生,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赶紧笑吧。”

齐胜仙看她把孩子擦干净了,伸出双手道:“抱抱。”他脑子已经不太能思考了,措辞也十分简单。

曹玉春道:“等着。”她干活大开大合,扯了块布把孩子包上,这才递到齐胜仙怀里。

齐胜仙低头看孩子,小孩天生有别于凡人,不怎么哭,手扒在襁褓边上,这会儿瞪着眼睛在看世界。齐胜仙看了一会儿,抬起头说:“眼睛真大,像云天儿。”

曹玉春靠着阁楼木板,站都快站不住,她在医院忙活一天,接生了三个孩子,谁承想回家来还有一个等着,她才是送子观音呐。曹玉春腰酸背痛,拎着带血的擦桌布,困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敷衍道:“嗯嗯,像像。”

齐胜仙抱着孩子向她递去:“来明明,给大姑瞧瞧你。”

她把帕子一扔,烦道:“都给老娘滚蛋。”

生了个长得像白云天的漂亮儿子,齐胜仙得意极了,过了两天就能下地,抱着孩子满胡同给人炫耀,人家要是问他白云天去哪儿了,他就说孩子爹赚大钱去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抱着齐金明,站在阁楼窗边,望着对门自己家,心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六如斋呢,但他也不大担心,因为白云天总是能解决的。

至于白云天,他其实并没有去广西,更没有被卡在中越边境,他一直藏在北京,吃住都在不夜天,现如今爷爷和父亲已不在他的账本上,他在跟成毅东商量怎么把他们弄下去。他听说了孩子出生的事儿,但有些事不能由他出面,更不能让人知道他在北京,于是一直躲着,又念着齐胜仙和孩子,心急如焚。

齐金明诞下五天后,成毅东买下六如斋的地皮,他说要开个饭馆,开了市价一点五倍的价格,白家轻易便货于他,又由成毅东出面,把齐胜仙和孩子接回六如斋安排住下。

齐金明诞下十天后,他的太爷爷就从楼梯上摔下,一命呜呼,他的爷爷则悲愤交加,加之又有抽鸦片的旧患,一气之下,卧病不起,白家一时由白云生掌权。

齐金明诞下第十二天,白云天终于出现在六如斋门口,还带着好多金银首饰、糕点吃食、全新布料,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第35章

齐金明不爱哭,不爱睡觉,夜里老瞪着眼睛,齐胜仙起来喂奶也得吓一跳。齐金明还不爱吃奶,为此齐胜仙不得不摇醒旁边的白云天,问他孩子跟个夜猫子似的,还不吃东西,会不会是有什么病。白云天因此抱着孩子到处求医问药,电线杆子上的老中医看了不少,先前几个月还好,后来齐金明牙齿长出来了,老中医实在受不住咬了,说这个孩子很正常,就是天生觉少,赶紧带走吧,再不走我就得走了。

齐金明不吃奶也就罢了,可齐胜仙那里涨奶的痛苦可是刻不容缓,他还鬼鬼祟祟跑到曹玉春那里让她教挤奶,曹玉春瞥了一眼,说道:“挤什么挤,你儿子又不喝,挤出来全浪费了,你让你男人喝不就行了,还可以治消渴噎膈、虚劳烦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