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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还喜欢呗。”唐随总结。

“你别总强调这词,”许沉河揪起小抱枕扔向对方,“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选择遗忘的人来说这无异于把记忆都给他塞回脑子里去?”

唐随抬手接住抱枕:“你以为我想啊?”他搭着桌沿,凑近点盯着自己亲手给许沉河纹上去的小鸟,“那家伙都烦死了,整天深情款款想要攻陷你,可我又没资格帮你赶走他,毕竟这是你们俩的事儿,除非……”

快把自己憋成内伤的话在肚子里九曲十八弯,唐随换上一副开玩笑的口吻:“你当我男朋友,哪怕你舍不得赶走他,我也有立场斥责他。”

或许是对着出风口久了,许沉河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脸上的笑有点僵:“唐随你……”

“行了,我是单身主义你不最清楚吗?”唐随屈指敲了下许沉河的手背,“许沉河,你可是上过表演课的,别轻易被人糊弄好不好?”

一顿饭下来唐随的话多得让许沉河插不进嘴,他隐隐感到奇怪,虽说唐随平时就健谈,但不至于跟今天这样连短暂的安静都要用细碎的话题填补。

就像在极力掩盖什么似的。

以前当支教时常和小朋友谈心,许沉河心思细腻惯了,对方冒出点什么苗头都能让他估个八|/九不离十。他表面装作无事,心里却压了筐重石,吃完饭唐随送他回去,他连对方背他上楼的提议都婉拒了:“我自己能行,医生说让我多走走。”

“我听着怎么感觉不靠谱呢?”唐随也不强求,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到楼上记得给我发个短信,我先回店里忙活去。”

许沉河点头,冲唐随挥了挥手。

白天的暑气在晚风中消散,与公租楼隔路相对的便利店,顾从燃提了半打黑啤推开玻璃门。隔远看见许沉河和唐随挥手作别的画面,他身形一顿,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退回了店里,大概明白了许沉河不跟他吃饭的另一个原因。

收银台后端着小锅吃饭的老板娘没抬眼,只当他有东西忘了买,等对方随手拿了只火机放台上,她才嚼着饭含糊道:“两块。”

结果顾从燃打完钱快步推门走了,火机还留在收银台上,老板娘乐得白捡两块,啐了口“怪人”后,将火机放了回去。

顾从燃追出店外时已不见了许沉河的身影,两头来往的车多,他停停走走过了不带红绿灯的马路,跑上两层楼才听得头顶上方的楼梯有缓慢的脚步声。

很多突如其来的时候,顾从燃都想保护许沉河,即使许沉河说自己独立得不需要被保护,他这种想法也不曾泯灭过。但现在落在对方后面一大截的距离,顾从燃能做的只有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在不被许沉河发现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地护在他身后。

在家休养不满一周,许沉河的脚踝就基本感觉不出痛感了,走路也跟往常那样自如得多。他恢复了原来的日子,天刚亮就起床给自己做一份简便的早餐,或吃完再上班,或打包拿到店里边做甜点边偷空咬一口。

偶尔抛远了视线投到店门外,顾从燃的车子也不在那停着了,大约是听进了他的那番话。日复一日的生活其实不算有趣,跟店里的熟客闲聊时有人会问起他怎么不找个伴儿,他都笑着说没找着合适的,但事实是,他唯恐自己在没忘去上一段感情时又毁了下一段。

唐随来找他的时间少了,许沉河问起,才知对方交了个刚成年的小男友,那位才是真的敢在臀部上纹身的,唐随给许沉河发过照片,一片雪白的臀部肌肤上卷着只火红的狐狸。

“你就这么把他的私密照片发给我,他不介意吗?”许沉河发语音问。

唐随打字回了:那家伙放得开,没什么会介意的。

许沉河为自己前些日子自作多情感到窘迫,话也不自觉多了,在键盘上打字的手跳得飞快:不是说单身主义嘛,这么快就破戒了?

唐随:在喜欢的人面前单身主义什么的都是屁话。

当天许沉河收工晚了,回到公租房已近凌晨。走廊设了感应灯,许沉河一踏上去便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包围,他摸摸鼻子,嗅到一股并非廉价的香烟味。

有点像顾从燃常抽的牌子。

他顿住没动,安静的走廊再度陷入黑暗,正欲跺脚让灯重新亮起,走廊那头用作通风的窗口有人清咳一声。在亮堂的灯光下,许沉河震惊地看到掐灭烟头摆弄手中钥匙的顾从燃,对方没见着猫腰躲在楼梯扶手后的他,径直在803对面的房子前停下。

清脆的钥匙碰撞声后,顾从燃打开房门,他抽出钥匙,刚走一步,楼梯方向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