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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任舟终于有了反应,他挨了杨奕的单方面制裁,浑身几乎要散架,但想要立刻见到司君遥的意志超越了一切。

再顾不上什么,他现在就要回家。

门几乎是被撞开的,房间里没有开灯,浓烈的烟草味顺着任舟剧烈的喘息冲入他的肺叶,他猛地咳起来。暗夜和烟雾尽头,是一片模糊的人影,佝偻着身躯窝在沙发里。他踉跄地摸过去,扑在那人脚边。

“司君遥…”喊出名字的一刹那,他眼泪就收不回去,尾音断裂在哽咽里。司君遥听见他的声音,缓慢地聚焦在他脸上,似乎费了好半天才认出他是谁。他伸手抓了抓任舟的胳膊,像是试探他衣着的薄厚,然后哑声问:“冷吗?”

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就那样平静地垂眸盯着自己抓住的那一块衣料,又缓缓地重复:“冷不冷?阿舟,你穿太少了。”

只有任舟知道,他在发抖。强烈的战栗从司君遥指尖隔着衣料传向任舟的血肉,他心如刀绞。

“司君遥,我离家出走了,我跑了,可能再也不回来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司君遥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也没动。

“明明事情根本不在你的掌控之内,你为什么赶我走?病复发了,你宁可抱着杨奕哭,也不和我说一句。你就是这么喜欢人的吗?什么都自己咽,什么都自己扛。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废物,你连个让我跟你一起面对的机会都不给我…”任舟抓过他的后颈,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司君遥望着他,过了很久,终于轻轻说:“阿舟,我很疼…”

“什么?!”任舟立刻翻起他的衣袖检查他的手腕,可除了右手掌心的一块胶布并没有伤口,周围也没有散落的药物。他慌张地捧起司君遥的脸,“司君遥你说话,到底哪里疼?”

“…我不知道哪里疼。太疼了…比几天没睡的头疼还疼,比小时候被院子里的大孩子从滑梯上推下去还疼。怎么会有这种疼啊…就好像,把我身上的血肉撕走了…可是我知道,我没有血肉被撕走,我只是,把你给弄丢了…”

任舟的眼眶被热泪烧灼,他把司君遥箍在怀里,咬着他肩上的衣服阻止自己几近失控的哭号。司君遥越过他剧烈抖动的肩膀,凝视着虚空,轻轻把头依在他侧颈上,很温柔地蹭了蹭。是他失而复得的小船,在他故意推开了之后,竟然还愿意回来拥抱他。

坚强是一种勇敢的选择,但绝不应该成为任何人的常态。在漫长无边的黑暗里,他以坚强和担当为杖,独自踏过了荒凉的小半生。

可他偶尔也想脆弱。

像这样躲在他喜欢的人的怀里,告诉他这故意制造的别离有多么令他难过。告诉他,他痛得如荆棘附体,才明白他的爱意到底在时光中累积了多深厚。他还想把那个未遂的吻完成,来弥补推开任舟的过错。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努力了许久也只扬起一点下颌,吻了吻任舟的耳垂。

任舟被他亲昵的举动杀得肝肠寸断,将他搂得更紧,贴着他的耳朵大声质问:“司君遥,你根本离不开我!你承认吗?”

“我承认…”

“你喜欢我喜欢得不行,你承认吗?”

“嗯…”

他在司君遥的肩膀上用力蹭掉眼泪,“司君遥,你记住你说的,我这辈子都不会走了,你赶我也不行。病我们一起治,未来我们一起去,从今往后,谁再退半步谁就是王八犊子。”

司君遥依在他的颈窝,轻轻笑起来,然后疲倦地合上了双眼。

那该是多美好的未来。

“…阿舟,从今往后,我只想做两件事——活着,还有爱你。”

第46章 小舟大夫

阿白是什么时候干枯成这个样子的?当任舟将它捧到自己面前,司君遥皱起眉心。

它原本绿意盈盈的叶片已蜷缩成灰暗的一卷,似乎只要风吹,立时便会化为齑粉。可是任舟笑着,又往他面前递了递。他迟疑地伸出指尖,轻触阿白的顶芽,满枝枯叶竟在一触之间恢复了生机,鲜活丰盈地盛开在他眼前。

司君遥在这起死回生的神奇场景中睁开眼,忽然刀刻一般的头痛穿过大脑,他坐起来用额头抵住手腕。刚苏醒的身体还没调整出抵抗的状态,他被疼痛切割得连声叹气,可下一秒就被抱进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将他层层包裹,有只温热的手揉捏他僵硬的后颈,持续的耳鸣呼啸而过后,他终于听见了耳边的声音:“我在呢啊,不疼不疼,马上就好,挺一会儿就过去了…”

如果不是他从没被这样抱在怀里哄过,他甚至会以为这依然是梦。可他的怀抱,他的气味,他的声音都如此笃定真实,司君遥慢慢松弛了神经。对方也感觉到他不再像刚才那么痛苦,非常缓慢地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只是手还搂在他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