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的态度给的够明确了吧?不够我就再说一遍。蒋昊那小子嘴就是欠,说话难听,冒犯你了。但你这手动得也不轻,也算给他个教训。两厢扯平,我谁也不想追究。按你微姐说的,是你们小孩儿之间的事儿,你在气头上都知道要去店外解决,那我也多余插手。这种事儿像达宁说的,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真没什么心理负担,蒋昊他老子来问我也不怕,谁还不知道他那狗样儿了啊,但我确实也没法开了他。”
任舟立刻抬头,“猛哥,我没想让你…”
猛哥伸手打断了他的辩解:“我知道,你也没指望我处理他。但,舟儿,这几个月咱们兄弟我自认为处得不错,说到工作层面我对你也绝对认可。哥还是希望你能继续在云生做下去。当然,你有你的脾性和想法,也可以说‘猛哥,我觉着他踩我底线了,我忍不了’,然后炒了我,那我也能理解。可是真的不至于,为他不值当。”
话说到这个份上,任舟就算有一百个委屈,也没法一走了之了,更何况他压根也没觉得委屈,动手打人的是他,被挽留和安慰的还是他,再不识抬举,都知道这台阶得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无声地呼出,眼里的戾气褪得干净。“哥,这工作你要是觉得我还胜任,那我就还干着。今天冲动了,给你添的麻烦,对不起。”他弓下腰,猛哥和贝达宁对视一眼,也舒了口气。
可他们谁也没想到,任舟还是跑了。
任舟是午饭时候逃的,趁着去前台换邱菲的班儿,拖着几乎拉不上拉链的背包,悄悄出走。
工作可以继续,反正一人一班,平时设备维护也都是他和贝达宁一起做,几乎跟蒋昊搭不上。但这宿舍,他是万不能住了,一晚也不行。否则再控制不住干一架,他和蒋昊没准都得住院,一个精神科,一个外科。
他只知道要走,却不知道应该去哪。云生路整条巷子几乎没有普通住宅,居民楼里入驻的全是商家,想就近租个房子比登天都难。他站在冷冽的晴风里四下眺望,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云生路后身林立的高层上。
那个小区绝不是他租房的目标,因为看地段也知道肯定价格不菲。他只是忽然想起司君遥带他去过,那是司君遥的家,那有睡起来非常舒服的沙发,也有一床厚软的毛毯。算了,对自己坦诚点,他根本不是想沙发和毛毯,他就是在想司君遥。
不知道为什么,他习惯于在所有人面前树立独当一面的形象,唯独会对司君遥暴露脆弱。就像他常穿的那条长裤,全黑无logo,侧面还缀了半条银链,看起来相当滑板酷哥,可翻开那四五个口袋,摸出来的都是糖果和药丸。
他不给别人翻,却总是非常渴望司君遥来翻。给他看自己的幼稚和落魄不会羞耻,甚至万分期待他把沉静的目光填上满满的关切,叹息一般低低地叫他:“阿舟…”任舟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于是把“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信条往脑后一抛,掏出手机给司君遥打了个电话。
司君遥从工作午餐现场俯冲回家,满地落叶扬起一卷风涡。
刚分开没一会儿,任舟不知道怎么就陷入了需要电话求救的境地,话筒喷着风声支支吾吾说得又不清楚,司君遥只能甩了一句“阿舟等我”,火速赶回。
单元门口的柿子树上还零星挂着几颗橘色的果,瘦高的男孩立在树下,巨大的背包像他寄居的贝壳,衬得他更加单薄,单薄得似乎随时会被卷进风里。司君遥的指尖忽地疼了一下。
走得近了,他突然发现,任舟手里还捧了一只玻璃碗,浮雕着夸张的花开富贵,内里却空荡荡,活像什么流浪少年,沿路怀钵化缘,却一无所获,正仰头期待哪颗柿子施舍他一餐。
司君遥最后几步路走得急匆匆,一步跨上台阶,任舟翘起的一角发丝被他捎来的风吹伏,转过身,冻红的鼻头和耳朵软趴趴,张开嘴声音也发绵:“责四子能呲不?”
第26章 “你要不要住我家?”
立式空调呼呼送着暖风,发热垫烫得脚底酥麻,任舟裹个懒人毯,埋了手掌,只伸出几根指头,捏着颗脆柿子啃得咔吱咔吱响。
司君遥端了杯热水放在茶几,坐到了沙发单人位上。
任舟鼓着腮帮子在他注视的目光里逐渐心虚,虽然舍不得,还是撂下了吃了一半的脆柿,双手搭上膝盖,一派乖巧。
按照计划,见到司君遥的第一面他应该露出凄凄惨惨戚戚的小表情,最好还能挤出两行清泪,这样说不准司君遥一个不忍心,真能给他摸摸毛。结果他被打了果的柿子树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等司君遥掠到身旁,他满脑子只剩下见到他的高兴和柿子能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