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气?崇云崖上何来戾气,算算时间,那也就是千年前的事儿,那时候我也在崇云崖上,灵识初醒…”窗外一道惊雷震耳发聩,演月忽然住了嘴…若那戾气便是自己,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顾清辉握了演月搭在床畔的手,那手冰凉刺骨,也不知是冻着了,还是被那陈年往事惊着了。
“所以,飞升那日,我是去看你的。那时候不知那戾气也是个仙魂,心里想着有了仙身,定要勤修苦练,猛兽也好,毒物也好,为了自己也为了后世苍生,定要除了那祸害。可没想到,那所谓戾气…竟不过是个在日头下贪觉的小姑娘。我是恨过你,也曾告诫自己不要为你表象所迷…光阴之事,也确实想给你使些绊子。可机缘巧合,让你我回到这红尘之中,天长日久…执念将了,这股恨意,我已经放下了。”
原来光阴一事,顾清辉真的不是要抢功劳,而是在故意针对她。他说他放下了,可她又要用什么来偿那之后九世的短命之苦?演月觉得眼眶酸涩,酸得叫人头皮发麻。一如阿娘离世之时,爹爹在哭,皓月在哭,她没有一滴眼泪被街坊四邻当着面骂不孝女。一块废铁,怎会有情,又如何体会他人之苦?
“你应该也猜得到…那株原要做我药引的并蒂木莲,就是你家君上和星沉。你虽害他们断了因缘,却也保住他们性命与仙根。说起来,冥冥之中,你对你家君上,是真的好。”顾清辉说到这里,口气都带了些自嘲,虽是演月无意中牺牲他的命数,成就了一位了不起的仙君,可这之中盘根错节的因果,却也带来诸多意料之外的劫数。
顾清辉感到手心里那只被握住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他的手指。如此错乱,应当是很难接受吧,演月从前写话本子,就讨厌那些是非情仇,如今这般剪不断理还乱落到了自己身上,亏欠了哪个,成就了哪个,怕是又要劳命伤神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叫你去胡思乱想的。谭询此人,在天界时日远超你我,加之心机深重,知晓不少秘辛。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怕是文昌星君都吃不准。此次他是自请下界,不知又憋了什么心眼儿,你且离他远些。”这才是重中之重。
可演月哪里还听得进去谭询此人,一个才见了三次之人,能在她心里翻出什么波澜。倒是顾清辉、司命、星沉,这三人如大山一般,重重地压在了心头,叫她无力翻身。所以去看星沉的恐怕是司命,所以这姑娘几百年来爱错了人,所以这投河一事的罪魁祸首还是她,叫顾清辉差点儿丢了性命的也还是她!
“这辈子,我一定保你长命百岁!”
顾清辉尚未回神,就听演月丢下这么句话,而后逃也似地落了跑。
第18章 并蒂木莲
星沉睡了两日还未转醒,恍恍惚惚中听见母亲的哭声,父亲的呼喊,还有…一场恍如隔世的梦境。
梦里,星沉回到了崇云崖,自从上天,就再也没回去看看。也是,眼睛心思都黏在了顾清辉身上。崖上雾气缭绕,远远望去,却有位仙人腾云而至,那身形,像极了顾清辉。
“顾仙君?!”星沉欣喜地喊了一声,可那人影却未曾回头,径直落在了一株木莲面前。她听那仙君低声喊了声“星沉”。
谭询仙君果然是骗人的,顾清辉看的明明就是她。星沉拨开一层一层的迷雾,心中雀跃欢欣,不会错的,她不会认错。
“星沉。”大雾尚未拨开,可那声音却听得越来越真切,这声音,带着缱绻的温柔,叫她忽的想起另一张面孔。
星沉惊在原地,却见那迷雾散开,刹那有月光洒下,落在那人背后。
“云出!”星沉听见自己这么叫他,可她明明未曾开口。那人伸手碰了碰面前一株木莲叶梢,她却感到头顶一股温热流过。这熟悉的场景…
“星沉,我找到你了。”那人又说。究竟是谁?星沉觉得心中翻腾,突然又拿出了那日投河时的魄力,一把转过那人。
“怎么…会是你?”
回应她的却是一个温柔的拥抱:“星沉,我等你太久了。”
灵气四溢,仿若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繁星陨落云雾出升之际,那两株木莲悄然花开,并蒂相连。
星沉睁开了眼睛,在众人请御医备汤药的慌乱中,兀自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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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月在得知真相那晚,连夜准备了马匹和干粮,还有绳索、背篓、镰刀。她要去崇云崖,她要去找并蒂木莲。她是司命簿的神仙,她本就不是这红尘一粟。既然她一身戾气能坏了顾清辉的生生世世,那么她豁出一世勇气,是否也能扭转这凄凉的凡尘命格?也许天意如此,才有了这意外一世,是要叫演月偿还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