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看白羽行为做派光明磊落,他并不像要祸乱天下的魔修。”齐佑天话锋一转,又说:“我放心不下小师弟,为什么小师弟偏偏被他选中了……”

齐佑天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忍不住攥紧了手指,青铜镜面压得他手指发疼。

“白羽么,的确不像魔修。”镜子那端的青衣仙君慢悠悠地说,“若非几百年前他意欲潜入摘星楼禁地,谁也看不出他有那样大的野心,非得拽着天下苍生一同殉葬,也要把那道封印彻底解开。”

“虽然白羽死了,但他修为那么高,谁也不敢说白羽有没有后手。所以几百年过去了,天幕海与各大门派仍旧一直关注这件事。”

晏歌不紧不慢捋着拂尘,继续说:“直到三月之前,天机忽变,那颗魔星重放光明。摘星楼花家老祖算了一卦,是为魔星霍乱天下大劫。虽然卦象含糊不清,所有人却都明白他回来了。”

齐佑天涩声道:“那师尊要我去山海城收徒……”

“那只是我顺手而为罢了,并非刻意。如果你要是死了,我会很伤心。”青衣仙君的眼睫颤了颤,真心实意地感慨道:“好在白羽没对你下手,我很庆幸。至于你师弟么,我也没想到白羽选了个资质一般的小修士做棋子,他一步步算计,不可谓不精明。”

“精明么?”齐佑天问,“小师弟什么都不知道,他都不知晓白羽的身份,只觉得他是个前辈高人……”

晏歌叹了口气。他的目光忽地从镜面那端望了过来,直直锁着齐佑天的眼睛。

纵然双方有千里之遥,这一眼带来的压力仍旧非同一般,似高山压顶。齐佑天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固执地不肯挪开视线。

青衣修士眉心有了皱痕,他有些倦怠地闭了闭眼睛,“佑天,你不该被白羽迷惑,他终究是个魔修。即便重活一次,此人的目标也从未改变,他要让天下大乱苍生受苦,要让凡人修士都不得安宁。”

“白羽真是聪明啊,单凭血魂一人,他怎么可能解开太衍门禁地内的封印?那分明是他与血魂商议好的。他就潜伏在你小师弟的躯壳之内,窥探我太衍门隐秘。谁想这人算计太精明,真让他得手了。”

齐佑天的嗓子很干,他只能无力地辩解:“小师弟是无辜的……”

“那孩子当然是无辜的,然而是他运气太差,被白羽选中了。”晏歌继续闭着眼睛说,“若非我在剑冢之内觉察到了白羽的剑气,恐怕我也没想到白羽潜伏得这么深。”

“看紧你的小师弟,在群玉山会上,白羽肯定会露面。佑天,你该明白自己的天命所在,该舍之时你必须要舍。”

虽然这句话晏歌说得轻飘飘不着力,齐佑天却觉得堵得慌,好重一块石头直压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佑天,你生来的使命就是要止干戈平祸乱,给天下苍生从这万年大劫中找到一条出路。我不再劝你了,为师信你。”

不等齐佑天回答,晏歌已然掐灭了联络。齐佑天望着那面黑漆漆的镜子发呆,他放开神识侧耳倾听了片刻。

旁边房间的小师弟还在修炼,呼吸匀称无有不安。也许他在历练中看到了什么情形,还含含糊糊喊了声师兄。

师兄,他叫自己师兄。齐佑天的心跟着狠狠一缩,他披衣起身,屋外月光如水,从窗棂透了进来,清淡冷寂的一片浅蓝。

夜风很凉,齐佑天仰头望着天上那轮半圆的月亮,久久没有动作。

噌地一声,齐佑天拔出了剑。雪亮的剑身,一如既往地锋锐,是削铁如泥的好剑。

齐佑天伸手抚了下剑锋,宝剑轻鸣意态亲昵,似是在向主人打招呼。

这样的月光,这样的气氛,他本该练剑。可齐佑天体会了一回何为拔剑四顾心茫然,世间糟心事太多,他不知该对谁挥剑。

“我劝你今晚还是别剑了,你思绪太多心中烦闷,使出的剑招也肯定走形,让人看了怪心烦的。”

一道凉薄讥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齐佑天一抬头,看见抱着只白猫的黑衣人坐在屋顶上,用那双月光般的银眼睛看他,神情冷淡又俾睨。

白羽,是他。他来干什么,难不成又是找小师弟?齐佑天警惕地后退一步,手中长剑已然指向对方。

白羽对于齐佑天的挑衅毫不在意,他歪了歪头说:“我说得不是实话么,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哦,你是心烦你师父说得那些话啊,这也简单。”

少年剑修持剑的手一抖,身上的杀意越发森寒浓重。

黑衣魔尊从房顶上落了下来,落地时无声无息的,像道随光晃动的影子。他抱着猫走到齐佑天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他:“我也不想替自己辩解什么,反正晏歌说的话半真半假,你要是全信呢,迟早有哭不出来的那天。”

“而且你打不过我,晏歌在千里之外,也护不住你。”

齐佑天问:“前辈和我师父,究竟有何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