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剑的手缓缓抬起,毫不留情地刺了过去,可却在最后一秒停住了。眼前不再是那两张苍白无血的脸,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年轻的、灿若繁花的笑脸,以及一张肥肥的、稚嫩的婴儿的睡相。
拿剑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失去的理智一点点地恢复,眼里嗜血般的杀戮和残忍也一点点地退却。
体内紊乱的气息渐渐地趋于平稳,顷刻间,恍若有一股清泉流入丹田之中,又顺着丹田温和地流向了全身的筋脉。
他的修为恢复了,法力也恢复了……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还差点铸成了大错,易云洛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手慢慢地垂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是刚刚看到的那些凌乱的片段,却仍然混乱着他的思想。
“神、神仙……”带着极度恐惧的声音,沐大娘虚弱地唤了他一声。
易云洛连忙收住了还没理顺的思绪,低头看着他们,眼里带着自责和内疚:“对不起,我……”
沐大娘摇头,仍然紧抱着在她怀中,面带痛苦之色,不断抽搐的大汉:“神仙,我们自知命不久矣,可梦儿还小,根本就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求神仙看在我们曾经救你一命的份上,替我们照顾我们的孩子……”
易云洛面露为难之色,但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我们也可以放心了……”沐大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坐起身子抓住了易云洛的剑柄,将它刺入了大汉的胸口,然后脖子往剑上一抹,两个人双双地断了气。
还在晃神中的易云洛松开了手,他当然知道他们是中了毒,这种毒不会让人死得太快,会一点点地将中毒者的五脏六腑吞噬尽之后,才会气绝身亡,可谓生不如死。
看他们的样子,想必已是中毒很久,但却为了得到他一句答应照顾女儿的承诺,硬撑着等到了现在。
易云洛不忍再看下去,捏了个诀将他们的尸体葬到了别地,又将他们的魂魄送去了地府,方才离开。
后来又找到了流离在外的梦汐,导她来天清拜师,这才与她结下了深刻的师徒之缘。想不到这一晃年,梦汐也已经十七岁了。
推开静室的门,易云洛向着墙边的密室走去。他再怎么也不会想到,禁术最后一层他一直都无法冲破的障碍,竟然是要先入魔,然后以自身的魔性来与之相斥相除。若不是梦汐的爹娘送来的那只传信的纸鹤使他气急攻心,走火入魔,怕是到如今他都没能炼成。
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有因,就必会有果。但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当时的魔性会这么大?
明明早在修成仙身的那一日起,师父就告诉过他,他的体内只有正,没有邪。那他的邪念,又是从何而起呢?还有他想要杀梦汐爹娘时讲出的那番话,让他至今思虑不透。
站在七绝琴的旁边想得有些出神,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件硬物,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师父当年仙逝前留给他的盒子。
将那个沾了一层尘土的小盒子拿在手中,易云洛突然想到了师父将此物交给他时跟他说的话:“将它好生收着,先不要急着去看里面的东西,等时机到的时候再打开。”
所以他一直将它放于七绝琴之下,这几百年都未曾动过,几乎就快要忘记了它的存在。而现在突然又发现了它,那是不是代表时机到了呢?
木盒没有上锁,易云洛轻呼出一口气,便将上面的灰尘吹尽。修长纤细,轮廓有致的手轻轻地打开了盒盖,一缕青烟慢慢地飘了出来。慢慢地,这屡青烟便化出了一个倒影。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正和蔼地看着他,一手执着拂尘,一手掠着花白的胡子。
“师父?怎么是您……”易云洛有些意外。
“云洛,这百年不见,你可还好?”老人家的声音有些虚无,想必这个倒影是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件东西。
易云洛单膝跪在了地上:“师父曾说过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打开这个盒子,现在既已打开,云洛有些事情不明,还请师父赐教。”
“为师之道你想知道些什么,你先起来,听为师将这一切都道与你。”
“是,师父。”易云洛站了起来,刚才碰到地面的白袍仍然一尘不染,洁白如雪。
“这件事原本不该为师插手,只因天帝屈尊有求于我,我才收了你为徒。你和应霸天之间,与其说是兄弟,倒不如说你们原本就是一人。”
易云洛的眼角上扬:“师父,您这话是何意?”
“盘古开天辟地之初,天地六界并未分得像现在这样清楚。那时的妖魔在各处四散,弄得整个六界秩序错乱,混沌不堪,不得安宁。妖魔本性暴掠,又嗜杀成性,只是短短的数十年间,便杀害了将近大半的凡人。炎帝陛下因此拍上古战神下凡镇妖,却没想到战神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天界。战神为了尽快将六界的秩序导入轨道,不惜以自己的神力吸取这天地间的妖气。神力与妖力在他的体内很快就发生了极大的相斥,终于在吸尽人界最后一丝妖气之际,战神的身体因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力量,神之身很快便化作了无数道金光,四散到六界的各个角落。经过了数万年的积淀,战神之体终于得以重聚,而你和应霸天,便是转世之后的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