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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提醒了糜芜,沉吟着说道:“惠妃在细竹胡同的时候,身边总也有服侍的人吧?周雄是男人,不可能让他进内宅伺候,惠妃身边肯定还有贴身服侍的丫鬟,或者可以找找这个人。”

“那就往这个方向去找。”崔恕携了她的手踏进门槛内,忽地一笑,“钦天监算过,最近的吉日是腊月二十六,正好能赶上新年,我们到时候一起守岁、一起过年。”

糜芜怔了一下,虽然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然而脑中却有片刻的空白,腊月到现在,还有八个多月的时间,难道真的就要嫁给他,从此圈在深宫里,像她见到过的那些女人一样,一生都耗在里面吗?

她抬头看着崔恕,心里前所未有的不确定起来,他变了很多,然而偶而她不经意地看过去时,仍然能发现他眼中的警惕,就像此时,他温存地看着她,人却是紧绷着的,像蓄势待发的猛兽,让她总有些无端的戒备,可她见过窈娘跟邓远在一起的模样,他们两个都是那样放松,那样自然,全不是这幅情形。

她与他,是否真的水到渠成?嫁他,是对是错?

崔恕原本以为会看见她羞涩的模样,可她只是怔怔的不做声,这让他有些疑惑,又有些紧张,忙问道:“你不高兴吗?”

“没有。”糜芜向他一笑,掩饰着说道,“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崔恕心里稍稍安定一些,却突然瞧见她的手掩在素裙宽大的皱褶中,依稀能看见手指急急地点在裙上,食指、中指,再轮回食指,七夕那晚她诱他前来,诱他同盟的时候,也下意识地做着这个动作。

那点淡淡的疑虑和紧张突然就放大了,她在盘算着什么?她明明已经答应了嫁他,为什么又有这个动作?难道她面上答应了,心里却有别的打算?

崔恕下意识地揽住她,低声道:“你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

“哪里就说到反悔了?”糜芜笑道,“只是觉得时间有点太赶了,那会子孝期也才刚满。”

崔恕不觉又去看她的手,就见安安静静地贴在裙上,并不曾动,这让他稍稍放心,轻声道:“父皇临去时还记挂着你,他在天之灵,必定也盼着你早日有个好归宿。”

糜芜听他提起崔道昀,不觉就心软了,终于道:“好。”

崔恕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伸臂拥住她,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平静。

此后几天里,糜芜翻来覆去想着这件事,越来越觉得没有把握,在家里待不住,想起一直没有去看刘氏,便吩咐备轿,一径往江家去了。

刚进大门落轿,刘氏已经亲身上前打起轿帘,笑着挽了她的胳膊,道:“你可真是个狠心的丫头,出来这么久了也不来看我!”

糜芜打量着她,见她脸色红润,眉目舒展,显然近来过得很不错,便也嫣然一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祖母也真是的,刚一见面就揭挑我,也不给我留几分面子!”

刘氏笑得越发畅快,拉着她往自己院里去,絮絮地说着她入宫之后江家的情形,糜芜听了一阵子,渐渐听出了大概,顾梦初竟然真的瞒住了,到现在刘氏和江绍丝毫不知道惠妃的私□□,还以为她剃度出家是为了苏明苑。

糜芜不觉有些感慨。从前她总觉得顾梦初脾气暴躁又没成算,实在不值一提,然而那天在宫里顾梦初为了守住秘密不惜一死,又让她觉得从前都看错了,再想到顾梦初一生的悲苦,一半是为着父母,一半是为着丈夫,也真是造化弄人,半点由不得自己。

刘氏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还在欢欢喜喜地说着 :“……绍儿是个孝顺的,如今家里样样都好,虽然少了些进项,不过眼下应酬少,下人们又打发走了一大半,也够用了。”

糜芜随口问道:“我院里那些人,后面怎么样了?”

“锦衣跟她娘老子在庄子上,已经成亲了,白术还在家里伺候,木香跟玉竹打发走了,”刘氏笑着说道,“唯独紫苏,真是想不到的一个,不声不响地自己赎了身,又在城东开了一间绸缎铺子,听说如今生意兴旺得很,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本钱。”

“紫苏?”

从前没想明白的地方突然理顺了,原来是她!

第118章

糜芜临走时, 刘氏送她到门前, 拉着她的手细细嘱咐着诸多事项,糜芜想起自始至终江绍都不曾露面, 便问道:“哥哥今天有事不在家吗?”

“你打发人过来送信时他还在, 后面突然说有急事出去了。”刘氏摇着头说道,“这孩子真是的, 再有什么要紧事也比不上你回家呀, 等他回来,我一定说他!”

若是在之前,糜芜大约也就放过去了, 然而之前刚刚确定当初并不仅仅是张离, 就连紫苏也是崔恕安插下的耳目,此时糜芜不觉想到, 也许江绍并不是有急事出去, 而是不敢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