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里淡黄色的茶水飘出的白烟随风而散,正屋里的咳嗽声终于淡了下去,谢安的身影又重新坐回了软塌上,他才抬眸,慢慢唤了声:“祖母安好。”

老夫人摇了摇头,顺势道:“过阵子我去庙上祈福,给大姐儿祈个好姻缘来。倘若这谢府再恢弘些,结交的高门官员再多些,想必便能为大姐儿引荐一门好亲事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了。

茶盏上的热烟又跑了出来,卫怀柔不厌其烦地又吹了一下。

“可惜生的儿子也只是一官半职,整日里只会玩弄些不中用的东西,在宫里也不认识什么大官。”老夫人又说了一句。

谢安也听得出来,微微侧头,去看垂眸吹着茶盏上方白烟的卫怀柔。

卫怀柔慢慢放下茶盏,青瓷做的茶盏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儿来。

“姐姐天生丽质,又名满京城,怎么会愁一门婚事?”

老夫人怔了怔,事情已经进行到这儿了,卫怀柔却明晃晃又毫无理由地拒绝了。

谢安也有些讶异。

她听得出,他似乎有些生气了?

可为什么生气呢?

“我会帮姐姐留意的。”卫怀柔忽然起身,他身下的一截轻纱被谢安坐下的时候压到了,便轻轻用力抽开,站起身来,“姐姐,礼部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谢安也起身,想要去唤他,但奈何卫怀柔比以往走得都要快些,那扇对门已经悄然合上。

谢安拦不住,老夫人又怎么拦得住?

“大姑娘,到祖母跟前来。”老夫人侧身,从床铺底下拿出一个梨花木做成的盒子来,又拉到最底层,抽出另一个红杉木的妆盒。

妆盒打开,里头赫然是一支镶着红玉的珠钗。

珠钗外用极细的金丝绕成了玉叶的模样,玛瑙红的珠玉在金钗里灼灼生辉,精致华贵。

这是谢府里算得上贵重的东西,是当年老夫人出嫁,老爷刚立了军功时,先帝亲赐的其中一件。不说拥有,便是连大爷谢平昌都只在自己母亲的寿辰上见过一两次罢了。

老夫人目光从珠钗上挪了下来,落到跟前的谢安身上,思量许久才开口:

“过两日元宵,看在谢府兴起的面上,许多平日见不到的高门大户的少郎子弟都会来,大姐儿也不要叫人看轻了去。”

“姐姐。”

花廊下,谢安出来才发现卫怀柔还在等着她。

谢安有些惊异,以为他这会儿已经到了礼部,望着他道:“三郎怎么没去办事?”

卫怀柔伸指,指尖轻轻摩挲过长廊边的花叶,没有回答她的话,轻描淡写地,“等着姐姐一同走。”

谢安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刚刚祖母说得直接了些,可是惹你不高兴了?”

卫怀柔没有作答。

“朝廷上的事我不了解,”谢安平了平气息,拉起他的手,凝眸望着他,“但定是复杂的,为难人的地方许多,不愿意便不要做,能平平安安的已是最好的了。”

他慢悠悠地抬睫看她。

谢安的目光总是像能软了人骨头的春水,可以将他不费吹灰之力地陷进去,出不来。

谢安出来的急,出来的时候发丝又是半干半湿的,只松松垮垮地挽了个髻,垂下两颗淡青的珠玉来,此刻又多了一支玛瑙红的珠钗,风拂过来的时候,发丝轻垂绕过晶莹白皙的耳垂,

更是肤色如雪,软玉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