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韶心思圆活,眼见顾和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多说也是无益,便帮腔道:“陛下,此事重大,不如让顾侯再多考虑几日,到时候再给陛下回复?”
“好,那朕就给等着顾卿。”燕舜从善如流,“顾卿,镇远侯府累代名将,威名远扬,朕盼着这一代的侯府,再出一个镇海的英雄!”
顾和明明已是不惑之年,此时听他说的豪气,竟也热血沸腾,朗声道:“得蒙陛下青眼,臣感激涕零!”
燕舜看了眼刻漏,含笑说道:“时候不早了,顾卿,洵美,就留下来陪朕一道用膳吧!”
顾和心里有事,却是没心思吃的,忙道:“谢陛下美意,只是臣家还有些琐事,须得赶着回去。”
张韶也道:“陛下恕罪,微臣的母亲近来卧病,家里没人照应,也得回去了。”
燕舜有些意外。陪皇帝用膳是亲近的臣子才有的荣耀,顾和倒也罢了,皇亲国戚并不差这份面子,倒是张韶,一个八品官员能捞到这个机会,按理说应当欢欣雀跃才对,竟然也要推辞?
他心里想着,脸上又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温声道:“好,那就下次吧。”
顾和走出静心堂,不觉深吸了一口气。
一边是武者的抱负,一边是妻子女儿,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却在此时,只听张韶说道:“侯爷,之前下官来的时候,宋副使父子两个到贵府去了,宋直还跪在贵府门前,求见顾姑娘。”
顾和吃了一惊,脱口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他顾不得礼仪,撩了袍就往外跑,张韶很追上来,解释道:“下官听说陛下正和侯爷说话,知道您无法脱身,所以已经知会了魏统领,他早已经赶着过去了。”
顾和心下稍稍安定了些,然而一想起魏谦的性子,又隐约觉得不安,仍旧步向前走着,语气缓和了许多:“多劳你费心。”
“侯爷,”张韶道,“下官与您一道去看看。”
方才在静心堂说话时,他翻来覆去想着此事,很是懊悔。他不肯出头,是觉得自己非亲非故,怕引起没必要的议论,但是魏谦,方才西华门外那一刀,让他突然意识到,假若宋良臣父子两个是狼,那么魏谦就是虎,驱走狼招来虎,只怕这一招,走得也不太妙。
若是魏谦又在侯府做出什么事,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却在此时,忽地听见一个轻俏的男人声音:“顾侯,张所正。”
张韶抬头一看,时骥一身素服,正摇摇摆摆往这边来,老远就向他们拱手,笑道:“走得这么急,是为了宋良臣父子两个吗?”
张韶正在疑惑他怎么会知道,又听他道:“放心吧,那两个已经被魏统领撵走了。”
张韶松了一口气,顾和也停住了步子,刚刚放下心来,又听时骥说道:“不过,惜妹妹也被魏统领带走了,这会子还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和怔了一下,随即怒道:“放肆!”
静心堂。
燕舜站在窗前,看着顾和与张韶急匆匆地在时骥面前停住,向李复问道:“驸马来做什么?顾侯与张韶又这么急急忙忙地做什么?”
“驸马来探望公主,”李复道,“顾侯和张大人大约是赶着回侯府吧,奴才奉命去请张大人时,恍惚听见张大人告诉魏统领,宋副使父子两个去了镇远侯府。”
“宋良臣,宋直,”燕舜轻嗤一声,道,“他两个还有脸去顾家?魏统领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李复道,“奴才怕陛下不放心,就让人跟着去看了看,宋直跪在镇远侯府外头不肯起来,非逼着顾家姑娘劝魏统领父子相认,顾家姑娘很是个爽利人,三言两语就把宋直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末后魏统领赶过去,把宋直痛打一顿撵走了。”
燕舜摇摇头,道:“打他做什么?这种人大约是算好了送上去挨打的,越打得狠,越能卖一个好名声,退思他又上当了。”
上次魏谦砍宋直那一刀,就引得京的名士清流议论了许久,说魏谦仗势欺人,忤逆不孝,言官们也很是弹劾了一番,如今这事,只怕又要引来几封弹劾的折子了。
李复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陛下,魏统领撵完人之后,二话不说把顾姑娘也给带走了,许多人都看着呢,据说顾侯夫人很是生气的模样。”
燕舜再想不到竟有这样的转折,连忙吩咐道:“立刻传下去,就说朕身体不适,今天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