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的,他又不是武将,这么急着赶路做什么?”皇帝又看了一眼李家安好离开的方向,笑着转身走往来路。
范德江缩着脖子,抱紧拂尘,在心腹诽道:“能不急吗?您都硬拉着人家外甥女私相授受,就差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边李安好按着原路出了梅林,就见着守在路口的小雀儿在抹眼泪,顿时有些莫名,走上前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小丫头就收不住了:“我被除名……嗝,”再也成不了天甲了,更气人的是这事还是天甲亲自来告诉她的,他不用守着主上吗,“呜呜……”
除名了?李安好右手握紧,玉佩上的凹凸硌着她的掌,看着小雀儿哭得那伤心样儿,嘴角不受控地抽动了两下,伸出空着的左手拉着她继续往回走:“天色不早了,我们去看看奉安国公府九姑娘,就该回府了。”
陈元若还未醒,不便见人,柔嘉公主安排了宫人送各位闺秀出府。
归府跟祖母简单说了今天公主府里发生的事,关于皇上的李安好是一句也没提,听祖母感慨了一番,便回了汀雪苑。
汀雪苑浴房里,莺歌已准备好了热水。躺在浴桶好好泡了泡,解了乏,李安好只着寝衣,裹着斗篷窝到了榻上,细想红梅宴上的事。
陈元若完全可以旁观,可她为何要掺和进来?
晚膳才摆上桌,旬嬷嬷就带着消息回来了:“姑娘,”帘掀起一半便急急回禀,“承恩侯家那位岚姑娘封了嫔,今儿都没能回侯府,就直接被抬进了宫。”
屋里丫鬟们都震惊了,唯李安好安然自若地净手,坐到桌边。四品嫔吗?看来皇帝与懿贵太妃之间的母子情比她想象得还要单薄。
“姑娘不意外吗?”旬嬷嬷盯着自个侍奉大的主子,品其面上的平静,心生无力,她是愈来愈看不清了。
“意外什么?”李安好看着摆在桌上的膳食,并不急着动作:“承恩侯府的那位岚姑娘本就是要进宫伴君的,迟早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旬嬷嬷指的不是这个:“奴婢是说,”弓下腰面露敬畏,手指天压着声音点到,“那位今天也在柔嘉公主府。”
皇上吗?李安好拿起筷子:“柔嘉公主与皇帝一向亲厚,皇帝在柔嘉公主府很怪吗?”抬手示意宝樱,“将那盘鱼蓉玉晶丸子送去给小雀儿。”
“是”
不怪,怪的是圣上为何会挑在今天去柔嘉公主府?旬嬷嬷都急了:“奴婢是觉得将来的皇后肯定就出在……”
话说一半,瞅着已经开始用膳的姑娘,她幡然醒神,皇上、皇后那样顶了天的贵主,都离她们甚远。所以她到底在急什么?怏怏然地闭紧嘴,净手替了宝樱的位置,给姑娘布菜。
柔嘉公主府一日,最有力去争皇后之位的两位世家闺秀,一个伤了手,一个被封嫔进了宫,算是都折了。一时间各家都不知该喜该忧,京里反而安静了下来,就连在朝堂上闹了半个多月的钟家和宁诚伯府都不敢再继续折腾。
奉安国公府后院若云坞,国公夫人林氏站在女儿的床边,看着睁眼躺在床上不言不语的女儿,亦不知该说什么好:“你父亲很担心你。”
陈元若面色还有些白,左手被层层绢纱包裹着,很疼但她不在意。经了事,她才了悟原来放弃也不是很难,至少她感觉现在比之前轻松许多,吞咽着口水,话在嘴里绕了几圈,终扭头看向面上常年不见笑的母亲。
“姑母为什么会搬去护国寺为大靖祈福……”
闻言,林氏不自禁地瞪大眼睛,流露出惊恐,全身发颤又似在强忍着痛苦,目渗出泪,脚跟一转侧过身不再盯着女儿,不敢眨眼,她怕自己会哭出来,僵硬地说道:“你好好养伤,我改日再来看你。”
见母亲这般表现,陈元若顾不得伤着的左手忙不迭地爬坐起,急声追问:“姑母到底做错了什么?”到了此刻,她再不存任何幻想。
林氏足下一顿,后逃似的出了若云坞,没了往日世家大妇的矜持,一路跑回松庆堂。屏退屋里伺候的下人,大喘着气神情悲恸深一步浅一步,东倒西歪地走进里屋,坐到妆奁前,抬手描绘自己的眉眼,终于哭出了声。
你为什么要长得像娘,若是……若是像了你父亲,也许你还会有命活。
太后做错了什么事?
九儿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林氏泣不成声,没了掩饰与压抑,眼是浓得化不开的恨,太后犯下的是灭九族的大罪。
即便当年老国公爷发现后,折了陈氏在宫的大半暗子,杀了六皇子纠错。后又将毕生所藏给元音做嫁妆,让其远嫁,也是于事无补。
纸包不住火,太后不死,皇帝终有一日会发现所有,到时……到时奉安国公府就没了。
林氏哭哭笑笑,死了好,全死了好。
雪后化冻最是冷,这两日李安好除了晨昏定省,基本不出院子,不过耳朵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