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说,十九岁的生辰在闺过,也确实该病一病。
“可是宏……宏哥眼睛不听话,”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后扒开两眼,“娘,眼睛睛想闭起来。”
“宏哥儿困了,那就让奶娘抱下去睡觉,”李骏进了屋,宏哥儿立马手脚并用地爬到榻边,跐溜下了榻,两小肉手团一起,肃着肉脸一本正经地作揖:“儿子请父亲安。”
李骏坐到榻上,朝着长得敦实的小人儿招了招手:“过来。”
“爹爹,”宏哥儿依到李骏的腿边,用力地瞪大眼睛,可眼皮子还是不听话,慢慢往下耷拉。李骏瞥了一眼欲要凑上前的钱氏,心疼地摸了摸儿子顶上的小揪揪:“跟奶娘回屋睡觉去。”
“谢谢父亲。”
待房里只有两人后,钱氏腆着脸笑道:“伯爷,今日先生又夸彦哥儿了,还还有宏哥儿,最近也识了不少字。”
李骏懒得听钱氏掰扯这些不着边的事:“我问你汀雪苑叫了府医,你这个做母亲为何不去看看?”她这是连面上情都不顾了吗,“安好十九了,在闺留不了多久了,你就这般容不得她?”
“伯爷,您冤枉妾身了,”钱氏两眼一眨,眼泪滚落眼眶:“妾身年轻时见识短是犯过错,但在母亲多年教导下已经悔悟。这几年,妾身与三姑娘和和睦睦,可没生过什么龃龉。”
没发生过龃龉,那是她以为的。李骏不想与她争辩:“明日安好舅娘过来,我不管你心里舒不舒坦愿不愿意,面上都得给我摆正。”
“我……”
“不肯就搬去北苑佛堂待着,”李骏霍的站起身,手指钱氏:“外头传安好体弱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愚妇鼠目,他好话与她说尽,安好不缺嫁妆心思明透,又背靠燕氏,日后造化定不浅。伯府没了爵位,需要得力的姻亲,她都干了些什么?
钱氏两腿一软,瘫坐到地上:“伯爷,你好狠的心啊……妾身一清清白白的侯门女嫁予你,就当了娘……您可知后娘难为……”
“闭嘴,”李骏额上的青筋跳动着,心火已冲入眼,厉声斥道:“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一点伯夫人的样子吗?”气上头,他也不给钱氏留脸面了,“侯门女?”不屑嗤笑,“一个侯门庶孽罢了。”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看她的,钱氏面色发白,两眼盯着男人,双唇颤抖着,泪流进口,很咸。
“你看看你那些庶出姐妹,除了你有哪一个是嫁入世家为一族宗妇的?”在今日之前,李骏从未想过钱氏嫁入宁诚伯府,心会有委屈存不甘。他说她怎么总是与他的嫡女过不去,原是他不配。
钱氏眼神漂浮,不敢与男人对视。
“若不是我有庶长子,”李骏冷笑,不屑地打量着钱氏:“你以为你能嫁得进宁诚伯府?”
舒安,一个正正经经的书香嫡女,能为了他的子嗣想,容得庶长子。她一个不受嫡母教的庶女,有何底气在这与他诉“后娘难为”?
“啊……”钱氏趴地痛哭。她最不愿承认的事,就这样被挑开了。
“哼,”发作了一通,李骏也不想再留,挥袖背于后,迈着八字步离开了籽春院。
次日晨起,李安好还未用完早膳,就听莺歌说昨晚上籽春院闹起来了,钱氏的哭声都传到了院外。
“伯爷气狠了,出了籽春院就回了前院,”莺歌直觉正院那位主儿要消停好一段时日:“吕姨娘听着了风,特地做了宵夜让婆子送去了前院。”
喝完盅里的最后一点牛乳,李安好放下了筷子,漱口后吩咐旬嬷嬷:“一会派个婆子去府门守着,大舅母来了,递个消息进来,我去云烟拱门那接她。”
她知道父亲气什么,钱氏也是,跟着祖母学了这么些年,是一点长进都没。
“是”
哭了半宿,又一夜没能入眠,今日钱氏是两眼发红,眼下青紫。郝嬷嬷用温热的鸡蛋帮着敷了近半个时辰,才去了肿。化上厚厚的妆,倒也看不出什么。
两眼无神地坐在妆奁前,钱氏就着伊青的手,喝着冰糖燕窝,嘴里却还是苦的。
“夫人,奴婢多句嘴,”郝嬷嬷拿着帕子帮着钱氏小心地擦着嘴角:“这夫妻哪有不要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感情才会愈来深厚。您和伯爷都相敬如宾这么多年了,难道还相互记着仇?”
钱氏速夹了两下眼睛,憋回了眼泪。若只是寻常拌两句嘴也就罢了,昨晚上伯爷是一点余地都没给她留。是她年老色衰,不得他的心了吗?
景氏抵达宁诚伯府时已临巳时正,李骏怕钱氏怠慢,上值点了卯就立马回府里候着了,因男女有别,与景氏客气了两句,便请其上轿,亲送去后院。
与前院相接的云烟拱门那,李安好前脚刚到,后脚钱氏和周氏领着三个姑娘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