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可只是一会,她就收敛起了面上的情绪。

披上外衣,郁幼宜抬步往外走,宫人上了茶水都退下了,殿只剩萧成则一人,眼见端坐在椅子上的紫衣男人阴沉着一张脸,她挑眉询问,“脸色这么难看,谁给你气受了?”

她的语气有些惊讶。

实则是自己这个儿子一向善于伪装,很少会有这样外露情绪的时候,更何况还是如今这样理应意气风发的时候。

“还能是谁!”萧成则咬牙切齿。

他就不明白,姬朝宗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臣子,哪来这么大的威风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以前是,如今也是,只要想到自己在他面前不自觉低人一等的模样,萧成则就浑身难受,恨不得现在就直接灭了姬家。

他就不信没了南阳姬家的头衔,他姬朝宗还怎么嚣张!

郁幼宜细细想了想,倒也知道是谁了,她携衣入座:“姬朝宗回来了?”说着见他一脸不忿,连话都不愿说了,又好笑道:“好了,等你坐上那个位置,还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身后的白墙上挂着一幅“大慈大悲观音像”,周遭茶案上还有佛珠、法华经、檀香等物……宫里谁不知庄妃娘娘信佛?可早间诚心礼佛的女人此时斜坐在椅子上,没了平日伪装的温柔,夜里的她像是一条在夜里伺机而动的美人蛇。

慵懒又危险。

她的声音淡漠刻薄,表情漫不经心,手里握着一支金簪,一边挑着身旁的灯芯,一边看着那不住跳跃的烛火,淡淡道:“什么姬朝宗,什么姬家,他们不都是你脚边的狗?听话的时候就给块骨头吃,要是不听话,直接宰了炖汤就是。”

萧成则听到这番话,心里的那口郁气总算是稍稍散去一些,他朝上座看去,“母妃,老头子的药该加重了。”

他等了二十多年,可不想再出现什么变故。

可郁幼宜听到这话却拧了眉,她收回金簪,回头目视男人,低声斥道:“他现在这样正好,谁也不会怀疑,你要是突然加重用量,难保旁人不会起疑。”恐他自作主张,她的声音微沉,“阿则,听话。”

萧成则心不以为意。

老头子的身体本就不好,这次又连遭打击,便是真出事,旁人也只会当他是被姬衡和萧成君气着了,何况如今太医院有他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心虽然这样想着,面上倒还是扮作一副乖儿子的模样,垂眸恭声,“儿子知道了。”

郁幼宜心里稍安,只说起后话又拧了眉,“我总觉得你父皇这次做得太绝了,姬衡也就算了,可萧成君从小是他亲自照料长大的,怎么可能只因为驳斥了他几回就被褫夺储君位置还发配凉州?”

“母妃未免太多虑了些。”

萧成则听到这话更加不以为意,嗤道:“他首先是一个君王,其次才是一个父亲,何况萧成君一向刚正不阿,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次更是为了帮姬衡当众对抗老头子,他怎么可能不气?”

“不过未免夜长梦多,儿子还是早日拔掉这个眼钉,省得什么时候他心一软再生变故。”

自然——

他是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不管是萧成君,还是萧弘,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他又怎么可能让棋子违反他这个主子的意愿?

萧成君要解决,老头子那边也不能放任不管,就母妃那个用量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像萧成君那样,活了二十年都还没熬死,反而还给人查出来,如今身体都痊愈了。

他可没这个耐心。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储君那个位置,他要君临天下,万国来贺!

郁幼宜抿着红唇,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但要细说又说不出来,只好嘱咐人:“做事的时候小心些,别让人查出什么破绽,虽然如今朝大半人都拥戴你为储君,可还是得小心为上。”

萧成则有些不耐烦,他来母妃这就是想泄泄心里的郁气,哪想到郁气未平,反而还被人说教一通,懒得再坐下去,他随口应了一声就站了起来,“夜深了,母妃早点安歇吧,儿子也该出宫了。”

不等郁幼宜说话,他就率先离开,刚刚转身,他的脸就立时沉了下去,母妃年纪越大,做事就越发不利落了,以后这些事,他还是自己做主好了。

此时夜已深,风较起先前又大了一些,萧成则刚要拐出院子离开,一个粉衣宫女却喊住他,“殿下。”

女子面容姣美,声音却十分嘶哑难听。

萧成则停步,侧头看她一眼,倒是还有印象,“是你。”想到当初女子拦到他面前的举动,他倒是起了些兴致,“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