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
姬朝宗拿的是公差回来的理由,又有天子亲赐腰牌在身,旁人自是不敢拦。
被人领着去天子寝宫的时候,姬朝宗看到祁王萧成则从里头出来,两人迎面相见,萧成则楞了一下,很便笑着迎过去,高兴道:“表哥,你回来了!”他还是从前那副模样,明明已过二十却还是一派少年意气,好似长不大一般。
姬朝宗凤眸淡淡扫过他的面容,神色平平,不露端倪,微低头,拱手,“王爷。”
“都和表哥说过多少回了,我们之间不用这些虚礼。”萧成则扶住他的胳膊,语气不满,但想到姬家如今的境况是因为什么,又叹了口气,“我知表哥心里怪我,也怪我母妃,可那日的事,母妃也不知情,你知道她一向胆小,又是个不经事的。”
自言自语几句,未听姬朝宗回应,他也不介意,仍道:“你放心,我已经求过父皇了,姑父肯定很就能出去的!”
姬朝宗淡淡:“多谢王爷。”
又不动声色收回自己的胳膊,“我还有事向陛下回禀。”
萧成则“啊”一声,笑起来,“看我,都耽误你的正事了,表哥进去吧。”他说着让开步子。
两人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姬朝宗突然停下步子,他站在高一阶的地方,垂眸看着萧成则,喊他,“王爷。”
“嗯?”
萧成则回眸,脸上还是一派笑意,“怎么了?”
姬朝宗点漆凤目落在他脸上:“我听说太子明日就要去凉州了。”寒风扫过阶梯,男人声线偏凉,字却清晰,“王爷和太子兄弟情深,不去看看吗?”
月色下,萧成则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好久才扯开一抹笑颜,“自是要去的。”
姬朝宗看他一眼却未再说话,朝人点了点头,拾阶而上,留一个萧成则僵站在原地,寒风扬起他的紫衣,风灯摇晃,昏暗光线下,依稀能瞧见他从来是笑颜的脸上此时是一片阴鸷,狠辣阴毒的目光更是一直凝固在姬朝宗的身上,等到男人消失在门后,他这才沉着脸收回目光。
……
两刻钟后,庄妃宫。
郁幼宜本来已经打算睡了,她一向有早睡的习惯,听宫人说祁王来了,有些讶异,却也没说什么,只道:“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说着又朝镜看了一眼,铜镜倒映出一张美人面,这张脸温柔似静水,和故去的淑慧皇后十分相似。
可她看着这张脸,心却满是厌恶,恨不得用手里的金簪划破这张脸才好。
她和郁云霓虽是一母同胞,幼时长得却并不相像,无论是相貌还是性子,旁人很容易把她们区分开来,郁云霓性子恬静、为人温和,是真正的名门淑女。
她呢?
她啊,性子跳脱得不行,不像郁云霓喜欢刺绣读书,她就喜欢出去玩,她年幼时的记忆是青草,是马匹,是艳阳,是肆意的风和无尽的笑声。
那是什么时候越来越像了呢?
大概是她的那些家人把她送进东宫的时候,就因为郁云霓生不出孩子,他们又不希望储君出自别的人家,所以他们就罔顾她的意愿把她送进东宫,让她成为郁云霓的替代品。
不,
她连替代品都算不上。
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爱她,她的存在,不过就是替他们孕育一个拥有郁、萧两姓血脉的一个孩子。
真是可笑。
她不知道郁云霓知不知道。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总归结局也是一样的。
可如果只是这样,她倒是还没那么厌恶郁云霓,毕竟她是她的姐姐,是她从小就最依赖、最喜欢、最信任的阿姐……
郁幼宜抓紧手里的玉篦,铜镜的那张脸,神色狰狞,像从血污里爬出来的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