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
银烛高烧,烛影摇红,玉殿珠帘尽卷。永泰帝将将要起身,一条玉臂从腰上将他环住,再看时,淑妃已从他身后倚靠在了他的肩头。
她身段娇小,罗袖迎风,三千青丝凌乱披散,娇媚勾人的眸光流转,更增添了一丝温柔诱惑,风姿动人。
“朕要去早朝了,你多睡会儿。”虽然已经年过不惑,近年来永泰帝倒是比往年留在后宫的时候还多些,自从淑妃入宫,他便十之八九留宿在长春宫。
“那,陛下今夜还来吗?”淑妃吐气如兰,粉色的小舌又到他耳廓边轻轻撩拨了一下,温言软语,让人不忍拒绝。
“瞧瞧,昨夜折腾了一宿还不知足?朕都把你惯成了小馋猫了。”淑妃的举动和撩拨直让他心一酥,听着这情话,更觉得通体舒畅。皇帝语气似是嗔怪,却宠溺地用指头刮了刮她的鼻尖。
“臣妾在这宫所仰赖的,无非陛下天恩而已。”她又与他撒娇一番,粉唇微张,星眸璀璨。
淑妃这样的姿色,的确是这后宫数一数二的。她二十几岁的年纪,正如山野含苞待放的蔷薇花,需要汲取清晨的每一滴露珠,傍晚的每一滴雨水,才能越发娇艳怒放。
年轻就是好啊,每次与淑妃在一块儿处着,永泰帝自己都觉得自己龙精虎猛,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似的。
更何况她所言非虚,与其他宫妃们出身官宦世家,仰仗身后的家族才得以在这宫封妃受宠不同。淑妃原本只是宫一个小小的绣女,机缘巧合入了皇帝的眼。
正是因为她孤身无依,所仰赖的只是皇帝一人,反而让皇帝更加可以不必左右权衡,轻松许多。自淑妃承宠以来,可谓专房之宠,从此六宫粉黛无颜色。
听的里头人已经起了身,外头伺候的宫女们也有了动静。只听叮铃的几声,珠帘微动,帷幔轻启,一排宫女便鱼贯而入,静候着皇帝出来洗漱更衣。另有几个端着同样制式的剔红彩绘镂空雕刻餐盘,到那边的餐桌处给皇帝布上早膳。
“臣妾伺候陛下洗漱更衣。”淑妃随手将长发甩到了脑后,拢了拢亵衣,赤足下地,娇弱无骨。
“她们总怪朕偏宠,可这阖宫之,只有云儿最懂得讨朕的欢心。”他伸出胳膊重新将她搂了过来,温香软玉在怀,可怜君王真是不想去早朝了。
“莫说陛下是明君,从来矜矜业业,以朝政为重。便是臣妾,也不敢担那媚主祸国的罪名。”
虽然此话说得口无遮拦,有些恃宠而骄,任性无理了些,但在永泰帝眼,反而觉得淑妃有一说一,性情直率,因此也对她越加宠爱。
自从她盛宠以来,惹得这后宫之人人眼红嫉恨,如今,竟无一人与她交好的。这便也罢了,反正她也不喜与她们虚与委蛇,白费精神。
只是朝并不乏大臣上书劝谏,更有御史将她与当年杨贵妃作比,劝皇帝要在后宫雨露均沾的。皇帝弹压一次,这样的言论便会稍稍熄灭,可是每隔一段时日便又有奏议,谁都希望自己的姐妹女儿在皇帝面前得宠啊。好在皇帝有心维护,也并不曾真的因为宠幸宫妃而有误国事的。因此,这些朝臣的话便都被他挡在了宫墙之外。
“谁没事到你面前来嚼舌根子?你这话说与朕还好,若是让皇后听见,怕是要依宫规治你了。”羲国祖训,后宫不得干政,也不得妄议朝臣。
安皇后驾驭后宫的手段了得,皇帝向来夸她贤德,对她内御宫闱也十分支持。若是她要以此来惩治淑妃,皇帝也不会回护徇私。帝王无情,宠爱归宠爱,那也是有限度的,面对大是大非,他不会为了一个宫妃坏了规矩。
“便是陛下这般宠爱,臣妾才敢说与陛下。如若是陛下都不肯听臣妾说了,到皇后面前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份?”说话间,淑妃已替永泰帝穿戴整齐。
皇帝每天要去早朝前,都是先吃一点东西垫垫。他坐到桌前端起一碗清粥,还没吃上几口,只见福康步伐匆匆,面带忧虑进来禀报:“陛下,太子殿下他……在御书房求见。”
“太子不是在修筑堤坝?可是治理水患之事出了什么变故?”羲国例制,皇子未奉诏不得离京,若无十万紧急非常之事,在外办差的皇子未奉诏也不得私自返京。
“殿下说……水利工程进展顺利,回京并非为修筑堤坝事。”知道皇帝有此一问,福康本意也是为了帮太子殿下一把,因此方才已经问过他了。奈何,太子此次似乎并不准备顺着这个台阶下去。
听了福康之言,永泰帝心已经大体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了,不由得心头一怒。他重重放下手上的汤匙粥碗:“愚蠢!太子做事,竟然如此莽撞冲动!”
一旁的淑妃也已猜出个大概,虽然她在朝无人,但是消息却十分灵通。见情形不对,赶紧安慰道:“太子殿下主持兴修水利,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贸然回京,想必是有要事,陛下何必动怒。”
“淑妃!”皇帝眼哪里还有方才的温柔缱绻,眸一片冷然,言语也无半点温度:“你失言了!”
淑妃一怔,如突然被闪电击般心内悚然,慌忙低头下跪,不敢再轻言半句。
御书房。
“太子擅自返京,所为何事?”还未来得及坐下,永泰帝明知故问。放着前面治理河道水患的正事不管,擅自返京已是一重罪。
楚更自知此次必定惹来皇帝之怒,因此方才侯在御书房时便一直跪着。此时他双膝酸胀,匍匐下拜:“儿臣为东宫之婢状告安斯业一事返京。”
让人失望的回答。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