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仑诺然,拾起弓,转了身,大步经过南平时掀起一阵沉风,再没看她一眼。脚步声渐渐远去,马靴在行走时扬起的尘土颗粒起伏,组成了一道久久不能弥散的雾。
瓒多送走了少年,坐在王位上不知想些什么,竟自顾自微笑起来。
片刻后他发现了南平还在,若有所思道:“你我许久未曾亲近,我原以为王后会记恨我。今日一见,倒还是应了那四个字:伉俪情深。”
他又温声对南平道:“正逢喜事,不如小酌一杯?”
方才瓒多走神时,南平这厢也在寻思:男人唤她围观这场争执,难道就是单纯为了和自己的弟弟争风吃醋么?
也许他是有此意,但更多恐怕还是拿南平立个靶子,把自己没应验给措仑的说辞,全都推到她身上去罢了。
横竖红颜祸水,变心也好,择高枝而栖也罢,都是南平的罪过。
少女确实出于多方考虑,当众拒绝了少年的求爱。但如今僵局已解,她再无意成为瓒多与措仑兄弟阋墙的借口。
所以南平道:“西赛王妃尚在养病,我还是离陛下远些为好。万一破了圣者所说的忌讳,岂不是功亏一篑,成了千古罪人?”
她顿了顿又说:“毕竟陛下子嗣金贵,孩子来之不易,这罪过南平担不起。”
如此有礼有节,进退有度,全然不像新婚夫妇会说的。
“也好。”瓒多面上的亲切神色淡了,曼声道,“那等过了这些日子,我再去幸你。”
少女面上一僵。
“不愿意?”瓒多眼神深沉,全然不顾堂听者众。
南平颔首,不欲露出心底不:“求之不得。”
“王后确实是个聪明人。”男人好像叼了雪兔的鹰,如此点评道。
回去的路好像踩在云端,飘忽不定,毫无实感。
南平脑子里俱是今日殿上的针锋相对。她一度想托人去和措仑解释两句,思前想后又放弃了——横竖自己也是要婉拒他的,如今不过是莫名提前了些日子,还用的是如此伤人的手段。
但殊途同归,道理都是一样的。
除开这些,自己可曾说错一句、行错一步?
在殚精竭虑的思考,天不知不觉黑了。
连阿朵都跟着担心起来:殿下自打从瓒多处归来,两眼直愣愣的。不说话也就罢了,连茶水都不曾喝过一口。难不成是与王上闹了别扭,打算活活渴死自己么?
“殿下,多少进一口罢。”阿朵端着热气腾腾的饼子与奶浆,苦口婆心劝道。
南平摆手——那场风寒确实留下了根,她方才想了一后晌的功夫,脑袋就嗡嗡作响,直犯恶心。
“熄灯罢,今日早些歇。”
主子发话,灯很就灭了。
南平枕在硬实的榻上,死活睡不着。旁人的黑甜乡来得倒是,不多时已有鼾声响起。
渐渐的,空气弥漫起一股香甜气息,跟蜜似的。不浓不淡,单是叫人犯迷糊。
南平隐约有些昏沉,却又不敢就此睡去。因为梦里那魇兽张着血盆大口,就等着她坠进来。
有利器护体就不怕了。
刀呢?措仑送的刀呢?
南平慌张的到处找寻,却发现所触之地,皆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