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门,玉翠瞧见在石桌前坐得端正的沈谦之,他垂眸看着桌上铺着的帕子,唇角处勾着浅浅的笑意。玉翠忍不住凑近孟妱耳边低声问道:“奴婢怎的瞧着郎君今日……与平时大有不同,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孟妱侧眸看了她一眼,并未回她的话,只转道:“你还是将笔和镇纸送过去罢。”
见玉翠应了一声,加了脚下的小步子,朝沈谦之走了过去。孟妱才缓缓将视线重新放在了沈谦之身上,他嘴角确实有笑意在,可也不知怎的,她瞧着他这般笑意,却觉出一股落寞之意来。
沈谦之接过镇纸,将它轻压上帕子上方,又拿起了笔,顺着那句诗继续写了下去。
“你哥哥在京都安好无事,在你离京没多久后,陛下便将他放了出来。”沈谦之埋首写着,倏然低声说了一句。
孟妱就坐在离他不远坐的圆凳上,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的话。
“……陛下,如何了?”一时间,她到底是叫不出一句爹爹来,只这般问了一句。
听得孟妱如此问,沈谦之便想起了温承奕给他的信,若信上内容确凿,大皇子谋反、二皇子自戕,那想必圣上内心定是不好受的。
但现下并不是告诉她的好时机,他想拼一拼。若是他能安然无事的回来,他便亲口告诉她,再亲自带她回京城去。
“陛下身体康健,你无需担忧。”沈谦之抬眸看向她,沉声说道。
孟妱微微颔首,露了一抹浅浅的笑。
她今日穿着浅桃色的衣裳,鬓间簪着一串珠钗,她笑的时候,鬓间的珠钗也跟着动了动。
“一直以为你只喜爱穿素色的衣裳,这般装扮,却也是好看的。”他不由得说道。
此话一出,玉翠便在一旁忙朝卫辞使着眼色,见他还愣在原地,索性直接走过去将人拉了开来。
在孟妱的记忆,沈谦之几乎不曾会说这样的话,一阵风吹过,她忙将脸侧的碎发撩至耳后,只当作没听见一般。
“瞧,我写好了,可还满意?”沈谦之像是说了一句无心的话一般,亦是没事人似的,继续问她道。
孟妱长舒了一口气,接过他手的帕子,收了起来:“沈大人,我虽不知你今日来此到底是为何事,但现下,我便不奉陪了。”
沈谦之指尖轻蜷了蜷,脸上仍旧是笑意:“我方才不是说了,今日是来瞧你的,怕是我将才没曾说清楚?”
话罢,孟妱索性站起了身子,同他道:“我现下还有事要忙。”
见沈谦之站在原处,再不说话,孟妱总算松了一口气,便直往屋内走去了。
少时,她拿着些帕子丝线走出房门,却见沈谦之还在院儿里站着。
她轻蹙了蹙眉,正要转身回去,沈谦之却大步上前,拿过了她手的东西,默了半晌,竟道:“你要忙的事,便是作针黹?”
“我也行。”
见孟妱蹙起的眉,他睨了一眼线筐的针线,便自摸索起来。良久过后,竟真将针穿好了。
孟妱见他当真有几分认真的模样,便也不再作理会,反正帕子也多得很。他糟蹋一条便糟蹋了罢。
沈谦之却没有这般想法,他耐心的瞧着孟妱的指法,自己亦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歪歪扭扭的戳了几针,忽而觉着,这竟是要比他拿刀剑还要费力许多。不一会子,额角便不觉渗出汗来了。
耳边忽而传来一阵轻笑,他这才抬眼望了过去,见孟妱正抿唇笑着。
日已东升,此时温和的日光正照在孟妱身上,她笑的甚是恬静。而现下,守在她身边的人,正是他。
或许这样的笑意,他今后便再也瞧不见了。亦或者,这样笑,日后便是为了别人。
但此刻,是他在守着她这份欢喜。
沈谦之望着她怔怔的出神,不觉针已戳进了自己手指。
“沈谦之,你流血了!”孟妱忙唤了一声,他这才回神,忙将手指往身后放去,轻搓了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