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了想吩咐丫鬟:“寻个好看的木匣子,将那指环装起来送与石姨娘。”
“这般好的指环,夫人为何要给别人?”她的贴身丫鬟不解。
“哼!什么乌糟玩意儿,瞧着就闹心!”二夫人不屑撇撇嘴,“还不如送给石姨娘落个大人情。我瞧那指环可是古物呢。”
“可……大夫人当初叮嘱过要您转交给大少爷,这若是给了旁人……”贴身丫鬟有些迟疑。
“我们是姐妹不假,可她是嫡女受尽荣宠,我一个庶女不过是来给她孩儿当后娘的,管她呢!”二夫人翻了个白眼,“反正孟家那个跟老爷疏远了,这指环我想给谁就给谁,姐姐若是不愿意,有本事从坟里爬出来与我对峙!”
她拍拍手,这一举可算解决了个大麻烦。
当初大姐嫁到国公府家里女儿们都羡慕大姐能嫁了个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好夫君,不多久大姐去世,彼时国公爷正得官家器重如日中天,娘家舍不得这门好亲又放心不下自己家年幼外孙,便将家里聪慧过人的庶女嫁了进来。
二夫人嫁过来后便毫不费劲得了这一切,谁知好景不长,国公爷一脸为难与她商量:官家有心拉拢西南孟家,要将孟家嫡女嫁给自己。
二夫人立刻识时务交出了夫人之位,自己心甘情愿做个贵妾。
她此举叫国公爷对她始终有亏欠感,银钱锦缎流水似的送进了她院里。
孟家嫡女进府后与国公爷分院而睡,客气如外人一般,二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孟云翳有孕的消息也是她放给国公爷的,本想叫国公爷震怒休了这个不守妇道的夫人,算天算地算不到这两人居然因为此事亲近了起来,就连那个孽种也被国公爷郑重其事上了濮家族谱娶了好名字。
这都能认?!可当真是个大王八!二夫人每日里冷眼瞧着那两人琴瑟相和心里恨意滔天。
若是三夫人坐稳了位子她这个贵妾可要被抛之脑后了,还有自己娘家,这么多年好容易扬眉吐气叫他们都捧着奉承着自己这位庶女,若是失了势,自己岂不是……
二夫人便想尽了办法,直到她瞧到孟云翳指间戴着一枚熟悉的蓝琉璃指环,如珠如宝。
她冷笑一声,且看着吧……
那个石姨娘谨小慎微,得了这好物件好生收了起来,待到多年后见儿媳妇便将这指环与一包其他的首饰送给了濮夫人:“媳妇,于礼法上我不是你娘,但总归二郎是我身上丢下来的肉,你们成婚我要表示一二,我没什么值钱玩意儿,唯有这些年攒了些金银体己,你拿着补贴过日子罢。”
又过了几年,濮夫人收拾箱底,见着了那指环:“这指环颜色沉静,是个好物件,不若做定情信物,帮我宝轩拴住个好媳妇!”
“当初二夫人的确拿这指环气过夫人,后面却不知道为何到了石姨娘手里。”已经老迈的蜀葵仔细回忆着,“夫人先是气得将那指环扔到了箱底,我还当她丢了呢,却不知如何在这里。”她打量着那枚指环。
如何到了自己手上?
濮九鸾蹙起眉头,母亲当初被伤透了心,后来与国公爷分道扬镳,谁知道后来非但翻出了这指环还将指环送到了自己手里。
他神色一滞。
除非,母亲临终前已经解开了心结,终于明白了自己所心仪之人的是……
“还有一事……”蜀葵抿抿嘴唇,她见濮九鸾面色不虞,这才叹息道,“待到娘子临终前奶娘才吞吞吐吐道出原来少爷生父进京固然有探望娘子的意思,可也想趁着官家病重搅动时局,是以……”
是以娘才那么决绝不见秦国公。
濮九鸾瞳孔放大,骤然明白了来龙去脉。
娘到临终前才明白自己喜欢秦国公,也明白了秦国公人品贵重,可又羞愧自己错信了人,为了误会冷落疏远了秦国公,因而谁都不见。
最后她将指环给了自己叫自己送给所爱之人,明明她跟前肯定有赵系舟的信物却为何要将没有血缘关系之人的信物给自己传承?
濮九鸾轻轻叹息一声,因为母亲认为赵系舟不配做人父亲。
因为秦国公爱护自己,将自己视为已出,所以才想让自己传承下去他们的情爱信物。
濮家祖坟里,秦国公占据了一块角落。
濮九鸾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秦国公的墓地,他将一壶蜀中玉楼春撒在了国公爷墓前,不知道说什么,只轻声道:“这是蜀中名酒。”
他幼年时自然希冀过秦国公的爱和关怀;待他年长些被送到北疆,那感情便成了恨和不甘;恨意支撑着他出人头地,当初他想得最多的便是待他功成名就后要如何报复父亲和他宠爱的原配嫡子。
后来长大了,少年时倔强炙热的恨意也渐渐烟消云散,只不过心里仍旧有未消的执着:父亲为何待自己那般无情无义?
如今回头看,原来自己本不是秦国公儿子,如此看来他已经做得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