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倚在软枕上,不耐烦地拂手道:“今夜就今夜,你速速安排下去!”
余嫆只得应下,心想皇帝二十多年未曾踏进祠堂半步,如今卧病在床,加之今夜又有道士开坛做法,他向来不信鬼神,从前不来,今日定也不会来。
虽如是想着,余嫆还是命人将祠堂里里外外清一遍场,法坛于申时布置完毕,祠堂的宫人迅速将里头打扫一遍,酉时过后夜幕低垂,祠堂中便再不准任何闲杂人等进出。
太后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乘轿辇到祠堂,几个伺候的丫鬟留在殿门外等候吩咐,仅有太后、余嫆及那老道三人进到祠堂之内。
满殿惶惶烛火之下,魑魅魍魉自当无处遁形。
离戌时开坛做法尚有一段时间,太后心神微定,将列祖列宗的灵位一一看过,最后目光停留在置于先帝神位一旁的熟悉灵牌。
正楷小字“元和皇帝先室惠庄崔氏闺名阿姀之灵位”为先帝亲手书写刻就,太后望着望着就笑了。
惠庄皇后生前极尽先帝宠爱,私下总是“阿姀”长“阿姀”短,恨不得将天下珍宝尽数捧在她面前,只愿她嫣然一笑。太后进宫之后封为贵妃,可先帝在她面前张口闭口只有那几句,“你姐姐如何如何”,即便崔姀死去多年,先帝夜梦连连时仍然常唤她闺名。
太后笑着笑着,呼出一口浊气,眼尾落下两行清泪。
她这辈子费尽心机登上的后位,凭什么崔姀就唾手可得!
凭什么她就是死了,旁人也对她念念不忘!
这张灵牌摆在祠堂多少年,太后就恨了多少年,想着总有一日,待她的儿子登基,定要将惠庄皇后灵牌重新雕刻,这“阿姀”二字怎么看怎么刺眼,一把火烧成灰才好!
太后紧瞪的双眸泪意朦胧,满目只有长明灯下婆娑摇曳的明黄色烛影。
此刻窗外夜阑人静,寒风乍起,树叶窸窣,眼前倏忽闪过一个乌漆漆的人影。
太后登时头皮一紧:“谁?谁在此处!”
余嫆闻声连忙走过来:“太后莫怕,这祠堂之内除了奴婢和道长之外再无旁人。”
又是一阵寒风拂过脊背,满室灯火皆随风倒向一处,明明灭灭间,似有一黑影飞速从头顶掠过,这次连余嫆都看得仔细,登时吓得尖呼一声。
太后几乎是目眦欲裂,扯着嗓子怒喝:“先祖祠堂,何方妖人胆敢在此装神弄鬼?给哀家出来!道长!道长!”
老道闻言赶来,太后厉声道:“不等了,现在就开坛作法!”
老道忙拱手应是,将香案上的法器一一摆放整齐,将三枚八卦镜分别挂在内殿三个角落,而后手执桃木剑,口中念起“太上灵宝,开坛符命”的咒语。
余嫆在一旁小声对太后解释道:“道长让奴婢告诉您,这铜镜有驱邪化煞的作用,能够收聚八方恶鬼小人,您且瞧着,待这场法事做完,什么鬼魂邪祟必被打回八卦镜中,再不敢骚扰您的安宁。”
耳边咒语声环绕,太后盯紧四周的八卦镜,凌厉的眼神似要将那铜镜看穿。
第79章 晋江正版独发朕让你跪下!
腊月的天寒风含凛凛肃杀之意,呼啸着穿堂而过,胡乱卷起四下张贴的符咒,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倏忽一阵疾风扑面而来,太后不得不抬袖掩面,身子竟被寒风逼得后退两步,符咒飞舞,风声呜咽,空中隐约传来细碎而苍老的颂吟。
又是芳瑞!
余嫆也听到了,她亦是知晓真相的人,且为太后出谋划策出了不少力,生怕芳瑞的冤魂找上来,此刻不比太后平静多少,慌手慌脚地盯着四周,心中惊惧不已。
自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却还哆哆嗦嗦地劝慰太后:“恐怕是倒是做法将那芳瑞的鬼魂招了过来,您放心,这八卦镜都是开光祭炼过的,必让那芳瑞魂飞魄散!”
话音刚落,那镜中忽然闪过一抹黑影,余嫆忙拉着太后:“是八卦镜在收鬼了!”
太后紧紧盯着铜镜内,又见一人影若隐若现、自远及近地走入镜中,却并非芳瑞那骷髅一般的模样,太后定睛一瞧,隐隐觉得有三分熟悉,却是余嫆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往后退了两步:“是……是宜姝吗?”
太后霎时身子一僵,浑身寒毛直竖,想起三日前吩咐青灵去办的事,虽未听她回来禀报,但以她的办事效率,且宜姝一家不是难对付的人,恐怕事情已成。
这宜姝今日出现在八卦镜中,定然是死不瞑目才来找她的不痛快,太后盯着那铜镜里的身影狠笑:“一个两个孤魂野鬼也敢在哀家面前玩花招?今日便叫你们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镜中的宜姝在符咒的压制下仿佛被扼住脖子般,开始拼命挣扎,口中呜呜咽咽地道:“我为你效劳二十多年,你却要杀我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