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轸出差新加坡的那几天,嘉勉在房里支了蚊帐,一劳永逸地隔绝蚊子,就是洋相了点。
他说,现在谁还用蚊帐哦。
嘉勉小时候她最喜欢一个人待在蚊帐里看外面,朦朦胧胧,蚊帐全由六边形的孔织连起来,她喜欢这一隅的感觉,没有蚊子,风扇的力道也隔绝地缓了些。
眼下,周轸挑帘而入,床上的人萧薄的睡裙,侧睡着,背朝他。周轸单膝跪倚过来,才挨到她一点,怀里的人分明地颤抖了下。
衔着酒气的人贴耳问,“没睡着?”
下一秒嘉勉侧过身来,平躺着,不声不响地迎望他。周轸汇她,也盘问她,“那些个老女人说什么让你不痛快的话了?”
嘉勉据实摇头。
“那怎么临时逃了……”他严苛的批评口吻,冷漠但狎昵,“这可不行,太太外交可能是你将来免不了的日常。”
房里的冷气很低,周轸身上的酒气很浓。
“周轸,这个房子现在市价要多少钱?”床上的人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
坐在床边的人一边脱外套,一边松领带,“这处已经炒到有价无市了,刚需的人买不起,改善的人瞧不上。”所以只得一年年地赁,政府呢也只能拿着纳税来的钱再养这处的市容建设。
纯粹是拆不动了。
“看上这里的房子了?”
“买来干嘛?加入老头老太跳广场舞的业主群哦?”某人的话刻薄极了。
他把话题重新牵回头,面上再平静无澜的口吻,仿佛今晚嘉勉这样临时撂挑子,他确实不欢喜,“那些个官太太说话向来傲慢且琐碎,哪怕真说了什么,也不值当和她们认真的。嘉嘉,我必须把你放在我的社交圈里,否则你是什么,嗯?”
夜静得悄然,一息间,躺着的人突然坐起身,闷头闷脑地扑进了周轸怀里,她额头蹭到周轸下颌处,他才觉察到不对劲。
嘉勉身上很烫,像是发烧了。
蚊帐的一帘绕着二人身上,周轸一面掸开,一面伸手来探嘉勉的温度,骂她,“烧成这样,怎么不吭声!”
起高烧的人像是有点糊涂了,她回答他方才的话,“我什么都不是。今天那样的局面,换了别人,她们绝不会临时逃出来的。”
滚烫的人,出一口气都是热烙的,拂得周轸跟着被燎到了。她鲜少这样的,也许发烧的缘故,周轸无端发现他竟然受用得很,受用她这样的小孩脾气,也任由她抱着。此刻他像极了一个家长,原本很有立得住脚的原则来教训她,然而她说几句软话,他就浑忘了,忘了要她什么来着。
就像她说的那样,蚊帐很有意思,他也跟着喜欢这一隅天地的狭隘感了。手拢着滚烫的人,周轸干脆逗她,“哪来的她们,她们逃不逃出来,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晓得倪嘉勉个没出息地又想逃了,是不是?”
他抱她到膝上,扶着她的脸逼视着她,四目相对,嘉勉眼里蓄着朦朦的泪,
周轸本能地去找她,她下意识地避了下,垂着首,像个虔诚的信徒,绞手沉默,陡然间抬头,她想说点什么,被门外冷不丁出口的小旗给怔了一跳。
嘉勉不知道屋子里还有旁人在。
小旗是跟老表说一声,他走了。
周轸侧首过来,这个小王八羔子没眼力见地杵在门口,“哦,你还没走啊,正好……”
说着,嘉勉已经从周轸身上下来了,她不作声地躺回去。
周轸顺势挑帘出来,说和小旗一起下楼,给嘉勉买退烧药。
帘子里的人饶是隔着些距离瞧,影影绰绰,小旗这个年纪的男生忠诚的审美都得承认是撩人的。
没来老表身边时,小旗就听过他的花名。这些年他任何一个女友或者伴侣都没到在姑姑姑父那里挂了名的地步,姑姑看不住他,但也冷漠,冷眼旁观地看着儿子身边的女人来了又去。
小旗实在不敢想,姑姑大半辈子隐忍,到头来,老表为了这个嘉勉和母亲闹翻是怎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