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温梦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她没有去接听。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已经有点超出她能处理的负荷。她尽力了,只想任性一次,不想再和任何人解释什么。
胡同口开着一家小酒吧,最老式、最普通的那种。等车的时候,李彦诺接了廖维鸣的电话。说过地址,他侧过脸询问温梦:“要喝一杯吗?”
温梦摇了摇头,拉开出租车门:“太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车辆启动,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
出租车逐渐离开等待被拆迁的胡同区,两旁的楼宇变得越来越密集。车辆穿梭在狭窄的道路上,走走停停,成了寻找回家路的小蚂蚁。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
三里屯vilge的标识终于出现在眼前,在夜里格外显眼。亮闪闪的,晕出一片光圈。
司机不耐烦地按了好几次喇叭,看着水泄不通的前方,随口和温梦拉起家常:“早知道去国贸这么堵,就不应该走白家庄路。”
敞开的窗户里,风停了下来。
而温梦的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也许是刚才和李彦诺的对话,让她记起了很多被刻意遗忘的事情,情绪有些无法自拔。
“师傅,我不去国贸了,想换个目的地。”
“你要去哪儿?”司机诧异地问。
“和平里。”
温梦已经有多半年没回过和平里职工宿舍区了。
上一次,还是正月里。
那时距离她和廖维鸣从上海过年回来,不过一周左右。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些共识,于是赶在一个周末,廖维鸣特意来这间老房子里坐了一坐。
他伸手拉了一下窗户,回过头对温梦说:“这都老化得快要关不上了,夏天怎么防得住蚊子?别坚持了,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廖维鸣讲的是实话。老房子窗户生锈严重,插销闭合不好,一动就簌簌落下尘土。
像是怕温梦找出理由继续反对,廖维鸣又劝说道:“天天睹物思人,多难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往前看吧。”
这句话促成了一笔交易。
温梦想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找中介把房子挂出去了。这套公寓虽然结构老旧,但好在占了附中的学区名额,很快就在正月结束之前成功脱手。
合同签好,温梦落下笔,好像一桩心事也终于被放下。自从那天过后,她就再也没有到过和平里了。
而这次回来,小区变化不算很大。
楼与楼之间挨得紧密,路上停着不少共享单车。小区空地的中央是一个广场,零散树立着些公共健身器材,还有一个椭圆形的大花坛。
温梦走到花坛边,坐了下去。
这里角度绝佳,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幢她住过很多年的筒子楼。
读书时偶尔赶上一次考得不理想,温梦就会揣着卷子坐在这里,一呆就是一个小时。文艺一点说,是在思考人生。直白一点说,是不敢回家找妈妈签字。
从底楼一层层往上数上去,一、二、三。
亮着橘灯的那扇窗户里面,就是原先温梦家的厨房。
不上夜班的时候,母亲会在那里忙碌。她一边点燃煤气灶台,一边扬声问:“梦梦,炒鸡蛋里要放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