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遇的父亲再坐不住,起身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他和妻子对姜暖一无所知,听说出事了,今天上午就来过一次医院。
薛母跟朔津顾家联系,电话中问过顾母的意见,听顾母的意思顾家是不同意结婚的事的,所以顾家不会来人。
但谁能料到,顾淮左得知姜暖出事直接从欧洲飞檀溟,风尘仆仆的不说,立场够明确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一辈的人都老了,以后顾家做主的就是眼前的年轻人了。薛父和妻子商量过,姜暖生死未卜这件事上朔津顾家态度不一,是跟着顾家老一辈人站队还是跟着顾淮左站队,是一个问题。
眼下来看,站在顾淮左的立场,不失为一个好计策,不仅能维系顾家和薛家的微薄联系,这事要是能处理得好,将来顾淮左当家,两家关系恐怕能再进一步。
是以,薛父体恤宽慰道,“淮左,市里最好的脑科、骨科专家都在,不会有事的。”
顾淮左视线一直停留在桌上的手术同意书上,冷着脸,密密麻麻的小字,只觉的如寒冬腊月,刺骨生寒。
关于姜暖,他无法去接受负面的结果,甚至想都不能想,脑袋钝痛雪白,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恐慌和挣扎。
就像悬崖边的树上挂着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将落未落,在风里吹得几乎要离开枝桠,却又凭借着最后一点经脉树皮挂在枝干上,如此揪心的反复折磨,风不停,叶不静,来回飘荡,恐惧被吹落,无法承受的结果。
他就是这片树叶,要是吹落在北风里,悬崖下便是粉身碎骨。
将手中紧握的钢笔扣在桌上,金属笔杆被拍的清脆声响。他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流露,起身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豪华休息室里的人默契地吸了口气,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
洗了把脸,眉眼被冷水浸透,他脸白如纸,眼眶下是一片凄厉的暗红色,眼白浮着几缕血丝。
双手放在水龙头下,想盛一捧水浇在脸上,这才注意到他在不停颤抖的双手。
他脑子里时而是那片挂在枝头的树叶,时而一片空白。
世界好像就快要抵达终点了。
会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不知怎么,看着水龙头里哗哗的流水,镜子中情绪紧绷到极致的自己,他突然想起七年前,高考结束的那一天,6月8日。
17:00考完外语。
他是第三个出考场的。
记得很清楚,他从教室出来,四周都是庆祝考完最后一科的欢呼雀跃声,聒噪,也是暑假来临前的喜悦。
姜暖和他不在一个考场,隔了三座教学楼。
虽然事先约好了考完直接去东校门车里汇合,但他还是忍不住往回跑,想去她考场看看,没准就能遇上笑容满面的小姑娘。
想给她惊喜,想在最快的时间里分享喜悦。
后来,他手机响了。
有人发来一段视频,约他5点半之前到西校门,磕头认错。
视频内容,惹恼了他。
往后这七年里,顾淮左做了不少假设。
如果考完英语的那个下午,他没有去西校门,自己和姜暖是不是就不会是这个故事。
如果没去西校门,他会按照约定和姜暖去毕业旅行,会在双雲塔跟她告白——他甚至都想好,姜暖会不会以‘顾淮左你还未满十八岁’为由拒绝自己,他还和沈逢商量好要是她这么回,他就死皮赖脸的接一句‘反正迟早是我的,不嫌你年纪大’……
旅行结束后,他们会在同一所大学成长和恋爱。
他会将姜暖偷偷写进日记本里的愿望尽可能的兑现……我想当一名医生,因为当医生可以拯救病人,给他们的家庭带去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