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喊我傅先生。”说着, 他手里的力道深去了些。
烫贴的气息垂首过来,周和音被他领口滑落下的领带盖了下眉眼, 他逗趣地替她拨开,这一刻她才彻底气恼。
脑海里径直蹦出那句:菩萨低眉。
世上最难画的丹青, 就是菩萨低眉。
因为无欲无求一低眉,无情却坠记一切众生。
b城时,他轻飘飘地让她留下来;
这里,他还是,轻而易举地让她跟他走。
眼前,活生生的两个人,偏偏只有周和音是狼狈的。高高在上的傅雨旸甚至衣衫完整,全无半点失礼, 下一秒 , 撤手而去, 他甚至可以去开会的妥帖。
周和音偏头躲开了他的落吻,脱口而出,“傅先生喜欢我嘛?”
“当然。”他手里的动作彻底顿了下来。回答她的话却是干脆的。
干脆冷漠地撤离了她。
趁着傅雨旸还有理智回头,趁着他的残余慈悲里,还记挂着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他名义上的兄长。或者该是和时若一样的姐姐。
他确实该要有些慈悲心的,傅家三个孩子,独独他活了下来。
周和音的感官从一开始蛮力的欺侮,到心里缺了一块的旁白。欢愉是真的,空落也是真的。
傅雨旸替她整理裙子,再要俯身抱她起来的时候,她清楚地盯着他眉眼,“是和喜欢你书架上的古董、陈设一样的心意喜欢嘛?”
有人触碰她的手,徒然一顿,幽幽去到她脸上,两根手指甚至都没料理干净,才扶到她脸,周和音肉眼可见地躲。
傅雨旸偏不让她如愿,一把捏住她的脸,出口的话,轻佻且违心,“你自己的,还嫌弃?”
周和音眉眼里的愤怒,像油画一般地重彩起来。她从书桌边轻跳下来,不言语地要走,
傅雨旸也不拦她,只站在一片狼藉里,用刚才招待客人的那杯茶,来洗手。
他喊了她一声,“周和音,我好像和你说过,论迹不论心。”
走到书房门口的人急急回头,“我不懂这些道理,我只知道傅先生心思好难猜,你一会儿火热一会儿冷冰。我两次走进你的地盘,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怕发生些什么,也甘愿负担自己。仅仅因为我喜欢你,是的,我喜欢你,傅雨旸。”
“我不喜欢你,你什么都不是。”
“而我能感受到的傅雨旸,你起码没有平等朝我坦诚,我在你眼里,始终只是个孩子。你待我的好,仅仅源自你的兴趣,你的兴趣就是操控别人的喜怒哀乐。”
书案边的人,浇手的杯子停了下来,杯口歪斜,里面的茶汤一应全去到地毯上,他的鞋面上。这是周和音认识他以来,他唯一的狼狈。
傅雨旸莞尔,看来他真的吓到她了。即便这一刻,他也在心神开小差,看着她言辞振振的样子,不禁联想,她说些什么,伤她父亲的话,周学采会怎样的心痛。
起码,这一刻傅雨旸奇怪极了,他有着亦父亦兄的痛苦,就明明待她再赤诚不过了,原来孩子真的体会不到父母的心。
她也没有,好言重的一句。“周和音,你过来,我重新教教你,什么叫操控别人的喜怒哀乐。”傅雨旸捏着手里的骨瓷杯,面色寡淡。
“我只要最简单的那一句。”她紧紧看着傅雨旸,褴褛的尊严。这是她这个年纪对于爱情起码也是全部的希冀。
“那一句就是,我朝你坦诚,咱们就要真正天南地北了。”
“我不懂……”
“你不必懂了,你唯一要懂的就是,不要没脑子地和古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