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梅一那一镖扎的是心口怎么办?她并没有充足的应对手段,但还好,上天垂怜了她这个贪婪的赌徒。在梅一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便判断出,这是个同梅七一样,废话极多,傲慢自大的角色。
怪不得这两人能玩到一起……可惜梅七将他这位兄弟卖得不能再彻底。
堂中不断传来铁器交战之声,砖石滚落之声,步履追逐之声。
清清的视线愈发模糊,伤口血流不止,毫无疑问,那上面定然设了倒刺开了血槽,一旦深入□□,便无法轻易脱离。
她抬起左手,往右肩的伤口处按去,用蘸满鲜血的手指在符纸上画出图形,一阵细碎的光芒闪过,身体的疼痛顿时减轻不少。
没有余地犹豫或迟疑,外面还在交战,若是师弟不敌,她必须要有所动作。清清握住飞镖的握把,微微吸气,用力往外一扯。
鲜血喷洒而出。
金属坠地的声音和忍痛的喘息同时响起,她痛到几乎虚脱,用颤抖着的手,捡起将将画就的符纸,往伤口上狠狠拍去。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一声巨大的,重物倒地之声。
清清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听着有人往这边靠近,剑尖划过地面,一步一步地走来。
她半阖着眼,望见通道尽头出现的身影,嘴角十分费力地扯出一点笑。
来人身上素净的白衣也浸透了血,他们有相同的狼狈,但还好,也有相同的默契和幸运。
他走过来,蹲下身,给了她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拥抱,好像在无声庆祝他们的胜利。
是该庆祝一下,梅一死了,倒悬塔内再没有能阻挡他们的人。
这个怀抱是熟悉的暖和坚定,她闭着眼,靠在少年坚实的胸膛,一边听着他凌乱的心跳,一边想着,在这死里逃生,劫难过后的时刻,或许该亲一亲他,作为小小的嘉奖。
清清仰起脸,轻轻吻上少年的下颌。
“辛苦啦。”她笑着说。
裴远时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也不管那上面全是血迹。
“痛不痛?”他低声问询。
清清摇了摇头:“可以忍受。”
她抚上他左臂,那里破开了一处伤痕,上面的血都已干涸。
“你呢?这里痛不痛?”
少年又吻了吻她的脸际:“也可以忍受。”
黑暗中,他们看着彼此,一同无声地笑起来。
在搀扶下,清清起身,往过道外走去,踩过一地残砖碎瓦,路过两具倒伏在其间的尸体,走向倒悬塔第三层。
第三层果真没有灯火,静悄悄的,也没有一个人,他们很快寻得了去往更深一层的通道,并看到了通道尽头明灭的火光。
清清推开把在她腰间的手臂,朝外边的光亮努努嘴。
裴远时想把她扶到墙边靠着,少女却摇头拒绝了。
“去吧。”她使唤他,像使唤一条可靠的小狗。
小狗临走前又握了握她的手,危险四伏的可怖地下塔,他们轻轻浅浅地相触,暂时不理会生机和杀意哪个先到来。
片刻后,少年转身走出黑暗,行到另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剩下的几乎都是看守牢狱的梅家部下,再没有棘手难缠的梅姓杀手。他拎着雪月,所过之处,皆是惊呼,没费什么功夫,惊呼又变为惨叫,接着就是一片沉寂。
他身上的血又深了一层,大部分是别人的,少些是自己的,或暗沉或鲜艳。他带着满身血腥走回来寻她,如功勋,如讨好女孩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