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露诧异。一旁的奶娘见状忙笑着解释:“夫人有所不知,早上小少爷出生的时候,大少爷就已经跟奴才细细学过该怎么抱孩子了。早在那时就已经练得像模像样了。”

明玉也从内室掀帘出来。她自来到富察府,府里的人都把她当小姐对待,但明玉自己总觉得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四夫人产子,她便自告奋勇也来帮忙。

二夫人扭头看到她,问道:“四弟妹如何?可有醒的征兆?”

明玉摇了摇头,表情黯淡。

二夫人不敢让福隆安发现,毕竟府里人跟他说的是他额娘困了睡着了,倘若让他知道时春昏迷不醒,定然是要翻天的。她这几天把人支开,说把福康安给他做哥哥的看顾。福隆安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一时都减少了来正房的次数。

章佳氏都被惊动,彻底失明的老太太被人搀扶着过来,摸着儿媳的手落下眼泪。

到最后,还是从前线送来的第一封家书让时春有了动静。到昏迷第三天的时候,她终于睁开了眼。

她知道自己生产时候撑不住晕了,没想到会晕这么久。时春把傅恒的家书放到枕边,告诉自己要振作。她的丈夫还在战场上搏命,她也该努力恢复才对。

现在已经是她醒来的第五天,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只谨慎起见,先不下床了。

外间传来如意压低的声音:“夫人醒了。”

话说着,福隆安就抱着襁褓进来,看到时春向他看过去,目光亮亮的,走上前,把抱着的婴儿给她看。

“额娘,这是福康安。”

时春意识朦胧的时候看过她的小儿子一眼,但到底没有细看。她从福隆安手里接过襁褓,伸出手轻轻摸了下福康安的脸蛋。

“他的眉眼像你阿玛。”她说。

福隆安抵触地皱了下鼻子。

等傍晚的时候富察思嘉和福灵安也挑了合适的时间上门,一来是恭喜婶娘康复,二来也是为了看看新出生的弟弟。如今当家作主的是四房,他们的院子自然也是主院。主院里的下人以前称呼福隆安不带次序,直接称呼小少爷,提及府里三房的福灵安,也不会说“大少爷”,反倒是直呼其名,后面跟个“少爷”的尊称。

以前家里只两个男孩子也好说,含糊着叫福隆安小少爷便好。然而如今福康安出生,府里的序伦也该有个统一的说法了。

时春从来没想对福灵安这孩子另眼相待过什么,四房里下人或许心有迁怒,然而如今也是不行的。她便在思嘉和福灵安来之前已经派两个大丫头敲打过了。

从此以后,府里福灵安为长,福隆安排行二,福康安暂时用了小。

福灵安敏感,进屋的时候就察觉了下人说法的改变,也明白定是婶娘事先下了命令。他之前还曾经为此忿忿不平过,如今也早就看开了,只是心里还是觉得熨帖。时春看过来的时候,他硬是把自己僵硬的一张脸拼命挤出个亲和的笑出来。

富察家人口简单,平时日子过得平淡又温馨。时春生福康安的时候已经是年底,没过多久宫里传出消息,说那拉皇后也生了十三阿哥,起名叫永璟。

等福康安过了满月,身子立住了,也已经到了新的一年。

明玉定了六月出嫁,如今尚还有五个多月。这段时间她帮着照顾福康安,也帮了不少忙。她知道自己不聪明,本来只敢给两个大丫头帮帮手,都不敢经手福康安的事。后来还是如意和雀宁告诉她不必防备那么多,府里人丁简单,大夫人礼佛、二夫人醉心诗词画册,小孩子也少,没宫里那么凶险。何况时春的房间素来是铁桶一样的。

明玉看这四房的下人果然井井有条,主院也不怎么有别的院子的人来打扰,感叹四夫人果然治家有方。早些年,娘娘出嫁不久,那时府中大爷和二爷都在家,两位夫人也年轻,府里见天为了纳妾和子嗣的事吵架,要么就是妯娌间捻酸儿,每房互相之间都有说不完的腌臜事儿,唯有三爷和四爷的房里还清静些。不过这本也就是公侯宅院里惯常的情况。

十几年过去了,只怕就算娘娘还活着,也不会想到规矩重、门楣深的富察家有朝一日府里会这么简单,倒跟民间百姓家似的,和和睦睦,风波不兴。

她也在这里得到了一丝喘息,享受到深宫里得不到的惬意和放松。不必担心有主子虐待,也不必防人防得那么警惕。虽然说她帮着打下手,但照顾孩子,其实是明玉最喜欢的事情,更何况这孩子还是她先主的子侄。

在宫外,她甚至平时还能出门去逛逛街。哲郡王府建成的时候明玉还去看了一眼,看着看着就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