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下人对视一眼,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但又心知回去以后小命怕是也难保了,几个小太监一脸苦气地上前去蹲下。

永琮见终于有件如他意的事了,冷哼一声,迈着步子往树下走过去,眼看就要踩着那几个太监的腿往上爬了。

藏在花丛后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出来说了句:“小顺子去把风筝拿下来。”

顺子微微哭丧了脸,心道主子你可真会给咱们找这些不讨好的事,一边手脚利索地越过还没反应过来的钟粹宫众人,两三下上了树,把风筝拿了下来。

六阿哥站在那里,显是还没反应过来。他皱着那两条细长眉毛盯着璎珞看,眼睛在顺子手里的风筝和璎珞身上移动。

刚才面色还惨白的大宫女现下反应过来,微微侧身,刚刚好挡住了璎珞看向六阿哥的目光:“令嫔娘娘。”

璎珞收回目光看向她,微微笑着点一下头。

大宫女松口气,刚想让太监拿了顺子手里的风筝就带着六阿哥回宫,蓦地就被人推开,受的劲不小,往旁趔趄了几步才站稳。

“令嫔?”推开贴身宫女的正是六阿哥,他面色不知道何时已经黑沉下来,比刚刚还要暴怒的样子,他走近璎珞,打量两下:“你就是魏佳氏?”

“主子,”刚刚的大宫女凑近他,脸上神色说是惊吓倒不如说是强作惊慌:“这是令嫔娘娘,皇上现在看重着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永琮的怒火更加高涨:“还要你来提醒我?母妃现在成日不高兴不就是因为她吗?”

璎珞和明玉已经因为他的话有些六神无主了,璎珞打起精神,开口,声音放得更加轻柔:“六阿哥,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是璎珞姑姑啊。”

永琮冷冷一笑:“我知道你,你原是我皇额娘身边的奴才,借着我皇额娘的名头才又回了宫,还变成了皇阿玛的妃子,这宫里还有人不知道吗?”

璎珞怔住,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七岁大的孩童,看着他极肖孝贤皇后的眉目,看着他一脸的骄横厌憎,满心的温情与激动褪尽,她浑身发冷。来自孩童什么都不知道的指摘扎在心上,给她带来的痛苦胜过宫中旁人千倍万倍。

她费尽千辛万苦,排除万难回到这刀山火海之地,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替她敬爱的孝贤皇后报仇雪恨,为的是夺回娘娘在世间最挂念的人,她最爱的孩子。

旁人的千言万语,她只当耳旁风。再见长成小小少年的六阿哥,她激动到不知所措,甚至害怕出现在他面前。看到他的眉眼,听到他的声音,她就想到七年前是她亲手把他送到娘娘的枕边,是她第一个从接生婆手里接过那个健康强健的孩子,是她日日夜夜哄着他、陪着他,甚至在娘娘怀着九阿哥无暇顾及他的时候担起了照顾他的全部责任。

而如今他那张熟悉的脸上厌恶的表情是如此陌生,璎珞很想倒退一步,转身避开,但她不能。任凭心里多么难受,她支撑着自己站在原地,眼神不避不让,她开口,对想要拉着永琮向她道歉的宫女:“六阿哥是大清嫡皇子,身份尊贵,更何况他所言极是。本宫并不觉被冒犯,你消停些吧。”

大概是没想到她被诛心之后还能说出这话,一心想要挑拨六阿哥和延禧宫关系的宫女僵了一下,只能退到一边。

魏璎珞走上前,在永琮面前蹲下,看进他乌黑的眼里。永琮瞳孔一缩,不情愿地想避开她的目光,但终究只是抿了抿唇,倔强而愤怒地瞪视着她。

见状,魏璎珞的目光缓了缓,她开口:“六阿哥,我知道您心中对我有着愤懑,我不知道这些事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但无论如何,将这些告诉你,一个七岁的孩子,都是万不该之举。您是先皇后之子,然而先皇后身后之论不该妄置于您眼前。说此话者其心可诛。”

永琮看着她,眸光微微晃动,他最后也只是轻哼一声,带着一大群宫人离开了。

璎珞站起来,目光追着他的身影,直到他远去。

明玉走到她身后,眼神忧郁地看着六阿哥离开的方向。

“你在钟粹宫的时候,接近不了六阿哥吗?”璎珞问。

明玉苦笑一下:“纯贵妃对我防备心很重,六阿哥身边伺候的人就有数十余众,各个都是纯贵妃的眼线。我等闲是接近不了的。”

璎珞看着六阿哥离开的方向,说道:“他被纯妃养坏了。”

明玉:“纯贵妃素来把六阿哥看得很重,便是皇上也只能一再夸赞,甚至还时常为七阿哥抱屈,让她不要冷落了亲儿。七阿哥虽然是纯贵妃亲生,却未见得了亲母多少宠爱纵容,衣食份例、珍宝赏赐都只是宫中阿哥正常水准,没有一点宠妃之子的待遇。自四岁开蒙起就被逼着做学问,抄错一个大字就是十个手板子。纯贵妃对他的礼教要求也很严格,稍有差错就是严惩。对六阿哥,她事必躬亲,每日关怀。衣食都是最好的,苏家进献来的奇珍也多被她拿来给了六阿哥赏玩。六阿哥从小就皮实,长大了更闯了不少祸,纯贵妃也只是赞叹他有朝气,便是皇上发了怒也拦着不让他责备六阿哥。满宫上下,没有人不称赞她对六阿哥的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