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乾隆十年,尔晴的确是犯了事被送到了庄子上,是吗?”
时春听她提到尔晴,这个仿佛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名字,又忆起那年的冬天,想到那个失去的孩子。她微微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应道:“没错。”
随即猛地抬眼看对面的人,看到魏璎珞没什么波澜的神色。
“可是,怎么会?”她喃喃了一句,脑子里画面飞快闪现一幅幅画面,还是不得其解:“她自始至终都在郊外,怎么会与先皇后的死扯上关系呢?”
璎珞怔住:“你不知那年她在宫中呆了数月吗?”
若说刚才时春的神色只是吃惊,那么现在她看过来的视线就带了些逼人的温度了。璎珞这才仿佛想起那年傅恒出任山西,眼前人自然是随着去了的。
她暗地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富察家人竟然未将此事告诉四少夫人,那么尔晴到底是为什么新婚不久就被送去别庄?甚至急得连孩子都是在京郊生的。
璎珞隐隐猜测与时春有关,但是更多的也不敢问。她只是开口解释:“那年娘娘怀着九阿哥,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那时候尔晴让三少爷替她求情,说思念褔灵安,想亲眼看一眼他。娘娘心善,动了恻隐之心,虽然富察老夫人禁止尔晴再入京城,但是娘娘还是到底还是让她回京了。尔晴也很是听话懂事,进宫后一直低调温驯,伺候娘娘体贴入微。我本是有些提防她的,可是除夕夜长春宫走水,她独身一人闯进去救出了九阿哥,自那以后娘娘待她更是信任有加,我也就放松了警惕。”
她越说神情越是悔痛,时春静静听着,冷不丁问:“你怀疑她和谁有勾结?”
璎珞微微抬起眼,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时春轻轻笑了一下,垂眼抚了下袖子:“她和先皇后无仇无怨,何必费如此大心力回宫,若说她自己,只怕更乐意去山西陪伴我吧。”她抬眼,看了下璎珞的神色,笑意加深:“是皇后还是纯贵妃?”
璎珞暗暗为她的反应速度心惊,回答:“这两个人目前来看都有可能,只是我总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一个人能做得到的。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纯贵妃绝对脱不了干系,可是皇后自乾隆十年后一路顺遂下来,我总也心中在意。”
时春眼睫动了动,说:“我知道了。尔晴那边,我会去调查的。至于宫里,还是得您来多上心。如今您还只是贵人,也莫要太过心急了。细水长流,所有该重见天日的真相总会大白的。在此之前,您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她抬眼看过来,眼中是微微复杂的担忧和一点点怜悯,想说什么,终究也没能说出口。临走前,她回头看了站在台阶上的璎珞一眼,轻轻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先皇后不会怪您的,她天上有知,也定会希望您日后一切安好。”
璎珞怔怔看过去,略微苍白的面庞忽而涌回一点点暖色。她勉力勾了下唇角,开口:“少夫人,谢谢您。如今除了您,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找谁帮我了。”
“先皇后是富察氏的明珠,若失她当真为人所害,整个富察氏都不会善罢甘休。我与傅恒定会为姐姐讨回这个公道。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说完,时春转过头去,如意和雀宁重新为她撑起伞,前面明玉带路,一行人离开了延禧宫。
璎珞长出一口气去,抬头望着远方,微微湿润了眼眶。
时春的话她不是没有听到,也不是不明白她更深的意思。但她现在全心都被报仇与悲恸占据,根本无暇为自己打算。更何况,如她现在这般,未来是否还存在还得两说。
她已经做好了与真凶玉石俱焚的全部打算,也因此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松快,天不怕如她,
曾经也尚有自己的执拗,但如今她俱已抛开。
如今她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无畏。
这不仅是对她自己,更是对曾经所耿耿于怀的人。
当皇帝看到她终于如他所愿对他放下身段示了软,那种终于如愿的狂喜让他错过了她眸里的冷淡。两个人仿佛掉了个儿,曾经皇帝千方百计给她寻不痛快,任凭她如何讨好也依旧冷面相对、不为所动。如今的皇帝却热情得像一把火,气势汹汹地要把她烧软和,可偏偏她掌控住了两个人之间的主动权。态度变得太快,让帝王都摸不着头脑。
即便如此,魏贵人的盛宠之路也似乎已经开始了。不久后,皇帝更是给后宫带来了震动。他亲自给魏璎珞取了封号,涵义太过美好,以至于让很多高位嫔妃都心中有了危机之感。
延禧宫里,被六宫视为眼中钉的令贵人摘下耳环,看着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明玉为她解开头上的钗饰,为她梳理好长发,看着镜中映出来的人,不自觉地道:“璎珞,我觉得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