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摇摇头,没说话,嘴角抿了抿,笑意带了些苦涩,随即被她掩饰了起来。

哄了哄小儿子,眼看他玩累了睡熟了,皇后就轻手轻脚地出来了,午时已经午睡过,她现下也没什么睡意,哄完孩子,坐回窗边,怔了片刻,竟然觉得空虚了起来。

“永琮呢?”她问。

“六阿哥一大早就被寿康宫叫去了,在寿康宫呆了大半天。方才李玉派人来,说皇上下了朝带着六阿哥去勤政殿呆着了,皇上处理政事,六阿哥在一旁陪着玩,让娘娘不用担心。”

璎珞说。

皇后有些怔怔:“他还那么小呢。”

璎珞说:“所以六阿哥也只是在皇上身边陪着罢了。”

皇后目光投在她身上,想到璎珞虽然对小九很是介怀,但对永琮,确实是无微不至的,对于皇上对永琮的偏爱更是一直持着理所应当的态度。

她心里叹口气,把目光收回来,若是放在从前,她定然是不会同意的,甚至会多加劝说皇帝,比如要对六宫子嗣一视同仁,莫过度宠爱永琮、比如带永琮去勤政殿有失礼数,甚至会打扰皇帝办公、比如永琮年幼,此举会带来争议等等,但现在,她也只是在脑中想想,在心里想想,却把这些话压了下去,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身子不好了,说不定哪天就出些什么问题,到时候两个幼年的阿哥……皇上看重永琮便多看着些吧,好歹就算她作为皇母有个什么,她的孩子也不会受到很大的牵连。

皇后又叹了口气,在昏暗的室内,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悲戚的表情。

璎珞是见不得、也听不得她这样的,见状,眼睛一转,忽而想起了什么,微微俯身凑趣道:“对了,娘娘,今日有个好消息从前朝传来呢。”

“哦?是什么?”皇后淡笑地看来。

璎珞欢喜道:“这月初皇上就已下旨调傅恒大人从山西回来,今天前面传来消息,前些日子大人已经从山西启程,预计再有五六日的功夫,就该进京了。”

皇后一喜,下意识露出笑脸:“当真?太好了,那时春呢?可是跟他一起?”

璎珞:“那是自然了,少夫人虽然有孕在身,但已经八月大,胎象又一直稳妥,身子健壮,故而还是可以吃得住的,再加上山西到北京路程也不长,大人又慢了近一倍的速度,倒也无妨。倘若等少夫人在山西生下小少爷再启程,那时没有大人在,路上有了意外才会更危险。”

皇后听她分析,也觉得有道理,喜出望外:“那这样说,这个孩子将会在京城出生了?那感情好,等今年除夕过了,天气暖和些,就让额娘带他进宫来,让永琮和小九见见他们的弟弟,将来一同长大,相互照应。”

璎珞见她眉目忽然生了光亮,心里暗暗松一口气,面上笑意也加大几分,重重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日,果然如璎珞所说,傅恒经山西任一年后,重又回京。

述职时皇帝在殿上便大加褒赏,傅恒任了一年的山西巡抚,先剿匪有功,后清洗山西官场,革除积弊,又大胆任用新进人才,不问出身满汉,在山西一带文人中率先传出美名。随着山西吏症发展迅速,贪墨腐败风气渐渐收敛,朝中观望的人才终于肯纡尊降贵给出一个不错的评价,傅恒的名声也从山西传回北京,关于他剿匪的事京中的士子倒是不怎么在意,倒是他对满汉官员一视同仁的提拔和整顿贪腐的手段让文人们颇具好感,间或有好评出现。

他差事办得好,乾隆本来就想提拔他让他快速晋升,如今也因为有底气腰杆子硬了,下旨让他进军机处的时候反对声也寥寥,就连这次牵连最大的鄂容安也没说什么,其他人顾及着退了的李荣保,更没什么要跳出来扎眼的想法。

没办法,傅恒要进军机处,这事从一年多前就有风声了,皇帝给了这么久的台阶让他们缓冲着接受,他们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横竖傅恒做事还算有分寸,最起码让他们下这个台阶下得不是那么心不甘情不愿。

不过虽然人人都传言富察春和要进军机处,等他真的进了,还是很引起了一番议论的,不光是满汉大臣们私下嘀咕,就连京城里的士子文人也为此争执了不短时候。

海兰察一路走过这条街的酒肆茶楼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关于傅恒的争论,他抿嘴笑了笑,快步上了楼梯,在凑上来的掌柜耳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就被一路引到了一个包间门口。

他推门进去,转身把门合上,脱下头上的花翎抖了抖穗子,小心地放到门口的架子上,才往里走,嘴里道:“你可真该听听外面这些文人怎么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