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沈辞镜转头来看谢非言:“身为人子,竟然会希望母亲是被人逼死的——你会觉得我卑劣吗?”

“我从未这样想过。”谢非言轻声道,“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沈辞镜的这番话,落在他人耳中或许惊世骇俗,甚至会有人认为沈辞镜生出这样的念头便是原罪,但谢非言并不这样想。因为谢非言知道,这样偏执的念头,是一个渴望爱的孩子的最后自救。

当一个孩子即将淹没在无爱的海中时,他会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一切用以自救,而又因为他抓不住自己的生父与嫡母,所以他便想要抓住自己的生母,抓住那个名为“母亲”的影子,试图拯救自己。他心中想着,如果自己的母亲当年其实是被逼死的就好了,至少这能够证明自己的确是有人爱过的,只是她不在了而已。

但当年的那个孩子,最后没有抓住任何一根稻草。

于是他独自渡过了那片无爱的苦海,自己救下了自己。

有些被世人苛待的孩子,长大后成后就会苛责世人,怀着满腔的怒火或怨恨,化作了世界对世人的报应;可有些人却永远不会屈服于世界加诸于身的苦难,无论受到怎样的苛责,心间都不会染上阴霾。

沈辞镜就是后者。

而谢非言永远都会为这样的人倾心。

谢非言微微垂头,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其间还有些许苦涩。他心知,当年如果不是为了他,沈辞镜早已求得超脱,根本不必来人间受这一世又一世的苦,不必在这苦海中一次又一次地挣扎。

但谢非言不知该如何说,更不知该如何劝——又或许沈辞镜根本不必旁人来劝,因为当他能坦然说出这一切的时候,就代表他彻底放下了。

可谢非言总是多思多虑的那个,也总是放不下的那个,于是谢非言只能拎起手边的酒坛,与沈辞镜碰了一下:“喝吧。”

沈辞镜喝了口酒,脸颊被酒气稍稍染红,目光仍然落在远处的夜市。

谢非言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道:“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