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页

体育课一直上到傍晚,学生们尽兴而散。走读生回家,住宿生等着食堂开饭。音乐教室的窗子仍飘出阵阵欢笑与歌声,看来管老师把课上成了粉丝见面会。

范锡走进树荫,叫住那两个跟着三轮车一路跑进山的男生,问他们叫什么,读几年级。原来,二人是孪生兄弟,只是并不太相像。哥哥叫大凯,弟弟叫小凯,暑假后就升初三了。

范锡撩起短袖擦汗,打量着他们修长矫健的四肢,问:“你们可真能跑,很有运动天赋,从小就是吗?”

兄弟俩对视一下,大凯朴实的脸上浮起一个羞涩却又哀戚的笑:“之前,老妈一直在生病,每次课间,我和我弟就轮流跑回家。来回三里地,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那现在呢?”

“有一次下课之后,我跑回家,发现老妈死了。”少年平静地说。不是漠然,而是将巨大的哀痛咀嚼、消化、全盘接纳后的平和。

范锡心口一麻,像挨了一锤。藏在密叶间的夏蝉忽而不再聒噪,似乎在默哀。

吕老师走近,摸摸兄弟俩因汗水而晶莹发亮的短发,温柔地说:“快去洗洗,等会儿吃饭了。”

待二人走远,他柔和的嗓音沉下来,叹息道:“没别的亲人了,一直住学校。不只是他们,不少学生都挺困难的。为了贴补学生,孙校长连手表都卖了。”

范锡肃然生敬,看见一旁的小叔子悄悄摘下新腕表,揣进了裤兜。这小子儿时吃了不少苦,受了许多冷眼,因而物欲很重。但这没什么可指摘的,花亲哥的钱,又没偷没骗。

“吕老师,他们兄弟俩成绩怎么样?”范锡问道。

“不太理想,他们打算考不上高中就出去打工。”

“都是难得一见的练体育的好苗子,”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学校有没有想过,让他们转到市里的体校练田径,将来直接升本校的高中,拿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能进省队最好,就算不能,也有希望通过体育单招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