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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窝黄身蓝背的小鸟,吵闹闹、毛茸茸地相互依偎,有一只正屁股朝外拉屎。一缕阳光透过繁叶,照在它们嫩黄的小尖嘴上,生机盎然。

他看得入迷,双腿固定好身体,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轻抚其中一只。它先是缩了缩脖,接着继续叽喳鼓噪。

他默然退到地面,对面露疑惑的男人说:“算了,这几只小鸟,还不够塞牙缝的呢。留一点美好才叫生活,不然就是苟活。”

“都啥条件了!保证营养要紧,你都快瘦脱相了,我去看看。”管声攀住树干,手脚配合不好,废了点劲才爬上去。他抻长脖子,直直地看着鸟巢,随后竟抓了一只。

“你别这样——”

范锡出言制止,还以为他要生吃。却见他护着雏鸟,动作狼狈地溜下树来,双手拖着举在自己眼前:“你那么喜欢,就抓一只来养吧。你当它爸爸,我当它爷爷。”

范锡笑骂一句,接过瑟瑟发抖的雏鸟,再次上树把它送回家,轻声说:“不用客气。”

突然,一道炫丽的幻影从天而降,朝他脑袋猛啄,同时用羽翼扑扇拍打,是老鸟归巢了。他惊吓交加,脚下一空,径直滑下树去。却没落地,而是骑住了管声的肩膀,当场来个叠罗汉。

“啊呀——稳住——稳住——”

后者也吓了一跳,扶着他的大腿,表演杂技般前后左右地挪步,几秒后才勉强稳住平衡,“ok,稳了稳了。”

范锡双手按着管声的头,感觉男人灼热的呼吸直接喷在腿侧,又麻又痒。他的心急急地跳着,慌忙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慢慢蹲下,后背保持挺直,小心别闪了腰。”

“我不敢动啊,一动就失去平衡了,摔了你怎么办。”管声嘴上说不敢动,却用掌心摩挲着他的腿,斜眼偷瞄细嫩的肌肤。大腿内侧鲜少晒着,白,真白。

“没事,我可抗摔了,这样僵着对颈椎和脊柱很不好。”范锡不知道自己正被揩油,急于脱身却不敢乱动,怕男人扭伤。岛上缺医少药,那可不成。

“没事,你很轻的,我能卧推105kg呢。”管声笑了笑,“就这么着吧,当锻炼了。”说完,竟然开始走动,打算就这么一路走回营地。

范锡不知所措,紧紧抓住他的头发,又松手道:“对不起,把你刚做的发型弄乱了。”

“做给你看的,”管声顿了顿,为上句话解释,“又没有别人,只能对着你炫耀一下我的颜值喽。”

“声哥,你真的超级无敌巨自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古希腊神话里的那个人,爱上自己的倒影,最后变成水仙花。”

“纳西索斯。”管声淡然一笑,故意微微踉跄半步,惹得肩上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又抓住了他的头发。他痛得蹙眉,却没说什么,反而勾起唇角。

继牵手之后,管声又创造了骑脖子这个新颖的互动方式,乐在其中。全然忘了,岛外世界的直男最多勾肩搭背。或者说,他此刻不想记得。

当两个人摞在一起,就拥有了两米半的伟岸身高,和崭新的视野。渐渐的,范锡放松了身体,左顾右盼,从巨人的视角饱览雨林秘境。

空气湿润清新,他时而低头,躲过一截枝桠。时而抬手,摘一串兰花,或用手指拂过挂毯般绿茸茸的藤蔓植物。不用留意脚下,只看风景的感觉真好。

骑着管声,他想起了父亲。

看店寂寞,而父亲偏爱热闹。小时候,但凡外面有个风吹草动,父亲就抱起他去看。学生打架,夫妻互掐,老妇对骂,城管执法……乐此不疲。

他看不见,父亲就让他骑在肩上。有一回,他被飞来横鞋砸中头,母亲就不许他再去了。

如此爱热闹的父亲,这辈子都无法儿孙绕膝。对此他有愧,但更求无愧于心。父母也都是厚道人,从没说过“将来勉强找个人结婚”这种话。唉,现在不仅没有孙子,连儿子都没了。

“想啥呢?”见他半天没吭气,管声发问。

“声哥,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范锡问道。

“我爸很帅,是他们厂子里最帅的,可惜没读过几年书。”管声沉默几秒,“下岗买断之后,他在花瓶厂吹玻璃。大概吹了几千个的时候,脸就塌了,腮帮子鼓起来薄得透光,像青蛙似的。

我妈在市场卖熟食,一站就是一天,还得吆喝。她挺漂亮,但身上总是一股卤料味儿。我不喜欢让她开家长会,因为同学说,你妈闻起来像个卤猪蹄。不过,我自我介绍时总是说,我爸是玻璃艺术家,我妈是美食家。”

他语调轻快,但范锡听出背后藏着悲凉,便轻轻按摩他的头皮,做个安静的倾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