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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豆抽泣着咳嗽:“他妈的没了啊,入口即化啊!呜呜呜……老舅,你不要死……”

胆小的柳苗苗也茫然失措,缩成一团泪流满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不想这样的……我以为他会选须归……”风晚山驼着背,如醉酒般摇晃后退,撞上石壁后颓然滑坐在地,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头。

林照凑了过来,他猛然将其推开,手脚并用爬到静静相拥等死的二人身边。他疯狂地分开他们,抢过何须归紧紧抱住,目眦欲裂,朝厉行嘶喊:“为什么不把解药给须归!”

仿佛厉行才是那个出了恶毒选择题的人。

“草,你给我滚蛋!”厉行奋力夺过老婆箍在怀中,何须归也连蹬带踹,拼命逃离风晚山:“滚,我不要死在你身边!”

风晚山发出悲痛欲绝的嘶吼,仰面倒地,用掌心按住眼角痛苦地抽噎着,仿佛即将肝肠寸断的不是决然共赴黄泉的有情人,而是他自己。

林照跪在旁边低声劝慰:“师兄,师兄你何必如此难过呢?你是不是很羡慕何须归?我也能做到陪你一起死呀!”

“你闭嘴!”

厉行知道,虽然自己即将与世界告别,却彻彻底底地赢了风晚山,从精神层面。他自作聪明的人性试炼,却将他自己变成了永远的局外人。他再也得不到贪恋的小师弟,哪怕是一缕香魂。他想杀人诛心,到头来,诛的却是他自己的心。

厉行几乎想仰天大笑。

他看见滚落在地的瓷瓶,用脚尖踢到风晚山身边:“哎,既然你如此伤心,这里面还有几滴,不然你也喝点?”

风晚山哀痛的嘶嚎骤然弱了下去,侧目死死盯着它,眸中当真有一丝决然,但稍纵即逝。

厉行继续说:“你罪孽深重,还是自行了断体面一些。按江湖上的规矩,人死了,欠下的血债也就一笔勾销,你到了阴曹地府或许还有一丁点重新做人的机会。到时候,我和你公平竞争。”

见他目光闪烁,开始退缩,厉行讥诮地笑笑:“你都不敢为须归去死,还说真心喜欢他?哦对,差点忘了,你当然不敢。你甚至都没种站出来,和他一起挨鞭子。你恨我,不就是因为我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事吗?你自己是懦夫,还见不得别人勇敢,真可悲。”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令风晚山毫无还击之力,那对惯于颠倒是非的薄唇颤抖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的手缓缓探向药瓶,却又在中途缩了回去,接着又伸出,更缓更慢……

林照扑过来为他解了围,抄起药瓶掷向石壁,摔个粉碎:“师兄,别听他胡诌!他是故意的!他要死了,想拉着你一起!”

厉行轻蔑一笑,留意感受身体是否有异常。何时会毒发身亡?有没有机会赶回现代社会治疗?生死与共的极端情绪淡去后,他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恢复了思考能力。

他解开何须归身上的绳索,朝风晚山喊道:“这毒是什么做的,发作时什么症状?多久会死?”

风晚山也冷静下来,哑着嗓子道:“这毒,是我在望海城时偶然得到,据说一旦发作,会心碎至死。我不知解药的配方,要找也只能到那里去找。三五日就会毒发,时间不够,不可能的,你们赶不过去。”

“人定胜天,没什么不可能。”听说几日才毒发,厉行顿时松了口气,觉得活下去的几率很大。方才做出抉择时,他还以为顷刻间便会毙命。若是心碎至死,那么也许是会诱发急性心脏病,这在现代医学面前算个屁。

良久,风晚山缓缓起身,眷恋地看了眼何须归,一语未发,随后沿着铁索飞身攀上洞口。林照紧随其后,追问道:“师兄,不上锁了吗?他们会逃走的!”

风晚山没有回答。脚步声渐远,地牢归于沉寂。

厉行定了定神,解开外甥和柳苗苗身上的束缚。与他一样黑溜溜的外甥立即扑过来,抱着他爆发出杀猪般的哭声:“老舅,呜呜呜……你别死……我乌鸦嘴!我不该说自己有主角光环!主角总是会失去亲人和朋友来成长,我不想这样!”

厉行哄道:“放心,事在人为,我不会死。明天就去医院挂号抽血看病,要相信科学。”

“老舅,你放心,我会孝顺你一辈子!你弯了没有孩子,我会让我的子子孙孙永远铭记你!等哪一代飞黄腾达了,就为你建广场,立雕像!”

何须归也张开双臂加入拥抱,风晚山这一番操作,非但没有拆散他们这个家,反而让他们更紧密的联结在一起。

柳苗苗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老舅,我现在才领悟,为何老尊主那么欣赏你。他曾说,虽然你只是个一文不名的村野和尚,但论勇气和胆魄,比得过他见过的所有男人。他闯荡江湖半生,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你真是小母牛背降落伞,牛b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