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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遥没声了,抿着唇就那样看着他,宁长渊寻思着:你看我干嘛,我才冤枉呢,折腾半天,白费功夫了。

可是看见傅云遥苍白如纸的手指,与过分瘦削的脸时,宁长渊想起他刚刚丧母之事。

“既然都进来了,不妨进去看看?”

傅云遥犹豫的功夫,被宁长渊半推半嗓向前走了几步。

二人摸黑走在山洞中,过了半晌,传来傅云遥的声音:“那日,你为何不辞而别。”

宁长渊后知后觉他说的是去年的期末考试,那时候他与徐子陵打赌说是若能过了礼教课,定要再三年一试中打败傅云遥夺取冠首,这话正被傅云遥与子逍听见。子逍笑他痴人说梦,贻笑大方。宁长渊年少气傲争强好胜,经不起挑拨,便单方面下了战书,要与傅云遥次日校场一见高下。

不料第二日,宁长渊得知困了他四年的礼教课竟然过了,喜不自胜。管他什么三年一试,什么校场之约,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赶忙收拾了东西,要坐最早的一班马车离开天鹭山。

收拾到书桌时,宁长渊赶紧扔了那本看了就头疼的《明礼》,傅云遥抄的厚厚一叠纸吹起页脚,他突发奇想,在书桌前坐下执笔给傅云遥写了一封信。

那日校场上,傅云遥没有等来他,一名弟子前来通报这才得知宁长渊离开的消息。

傅云遥跑去山口,刚好见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他在后追出一段,终究没有追到。慢慢踱回藏书阁,失魂落魄呆坐在青木案前,清风一页页地翻着眼前的书本,将半本书全部翻了个个,露出压在底下的信。

傅云遥打开,宁长渊的字写的和他这个人一样桀骜不驯:哈哈哈我走了,这回没人气你了,也没人和你争三年一试了。小道长,可别想我啊。

门外琼花被风吹进,淡淡花瓣落在信笺之上,傅云遥捏着信封,迟迟没有动作。

宁长渊想:傅云遥这人心性好胜,自己留下的那封信上所写,好似是自己将三年一试让给他似的,所以他一直记挂在心耿耿于怀。啧,傅云遥可真是够记仇的。

这时候宁长渊自然不会往枪口上撞说他留了信,不算不辞而别,道:“书念够了,就走了呗。”

傅云遥好看的唇形被他抿成一条直线,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失落之色,终究是一言未发。

走了一小段路,原本黑暗的山洞两侧亮起点点荧光。傅云遥惊诧,这洞中的花草竟都会发光。

突然,宁长渊牵过他的手,傅云遥下意识拍开,宁长渊“嘶”一声痛的倒吸一口冷气,竟是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傅云遥见他疼的额角都出了冷汗,凝着眉掀开他的袖摆,见衣裳之下绑着密密麻麻的绷带,白色的绷带渗出不少血来。

“你这是”

不论仙道还是人间,惯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傅云遥肯定也知道他被道明打的爬不起来一事。

外头怎么说来着,说他妒恨同门师兄,将人打成残废,惹火了道明为门除害。只可惜,祸害遗千年,他这个祸害命太硬没死成。

宁长渊扯下袖子不以为意道:“死不了。”

他强自定了定神,又嬉皮笑脸去拉傅云遥的手,这回傅云遥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再甩开他的手。任由他牵着向前走:“你别看这些花花草草好看,他们当中有一种食人草,若是碰到了就算不被吃也要被啃一块肉。你牵牢我,跟着我的脚步走,可千万别碰到了。”

傅云遥应没应他,宁长渊没听清,反正他也习惯了。

他牵着傅云遥走过那段路,一阵凉风拍在二人的脸上,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草原出现在眼前。实际上他们还在空谷幽兰中。

许久没呼吸到这样清新的空气,感受这样空旷的自由。宁长渊松开了傅云遥的手,自顾自撒腿狂奔起来。傅云遥眉心一皱,刚想提醒他伤口,只见宁长渊一阵狂奔乱跑惊起藏在草丛中的无数萤火虫、荧光点点飘荡在半空中,傅云遥竟看的晃了神,一眨眼的功夫,宁长渊的身影就不见了。

他向前疾走几步找宁长渊,突然被一个身影扑倒,由于刚好站在一个山坡上,二人径直从山坡上滚下。

宁长渊浑身上下不断有血渗出,湛白衣裳都被染红一片,可是他却在狂笑不止,真像是疯了。直到滚到坡底平地上方才停下来。宁长渊胸膛上下起伏,呼吸急促。

傅云遥坐起身,伸手要去掀他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势,被宁长渊将他的手摁在胸口。手掌之下,有鲜血渗出,心脏跳动剧烈“砰砰砰砰”,隔着一层薄衣传到他的掌心。宁长渊唇色苍白,却仍旧笑:“小道长,这里如此偏僻无人来访,你要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