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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遥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叫什么?”

宁长渊道:“没想好。”

傅云遥:……

“此曲乃是玄思前辈所作,为何会没有名字。”

宁长渊啧了一声:“平时明德明礼修的那么完满,终日满口礼教规矩,怎么也不肯叫我一句前辈?”他故作大度道,“罢了罢了,我也不与你这后生一般计较了。这曲子其实是我刚刚随口吹的,名字嘛,自然还没想好。”他回头瞥了云遥一眼,二人离的极近,再前半寸就能碰到彼此的鼻尖,“我看你各门功课修的那么好。不如?你给想一个?”

傅云遥面色一顿,愣了半晌,宁长渊回过头:“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又走了一会儿,宁长渊见云遥还背着那柄断剑:“断都断了,你还背着这破剑做什么?不嫌重吗?”

傅云遥一本正经回答道:“不重。”

宁长渊道:“现在是我背着你,你当然不嫌重。听我的,赶紧把这破剑扔了。”他这话头一开就没个闸,絮絮叨叨念起来,“你看你平日里那副木头样子,再修炼了几年都要赶上陈暨那老头了。还忘情,嘿,我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给自己的剑取名叫忘情的。我看你啊年纪轻轻还不懂情是何滋何味,就张口忘情闭口忘情的,你——”

话音未落,宁长渊的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背后重量蓦地一空。傅云遥借力从他背上摔下地面,踉跄着想要起身,可是双腿还是无知无觉,怎么也站不起来。

地面上满是初雨后的泥浆,他这一滚,整个人就更狼狈了。

宁长渊发觉自己招惹了个太岁爷,太岁爷发起火来一点预兆也没有,不声不响的,就拧着一股劲和他犟。

宁长渊自觉自己这点好脾性都在这人身上用光了,见他一块又臭又硬的臭石头似的顽固不化,心里当下也硬起来。于是这回不再管他,只抱着胳膊冷眼旁观,想看傅云遥知难而退。

傅云遥站不起身,挥着拳头敲自己的腿。他也真对自己下的对手,敲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双腿还是无动于衷,傅云遥咬着牙,拖着两条腿开始在泥地里爬。

他宁可用爬的,也不向宁长渊低头。

春熙里的天色比女人心还快,方才还烈日当空差点没把人炙成人干,突然之间就阵阵冷风吹拂,愈发阴沉,还下起了蒙蒙细雨。

又过了一会儿,原本的蒙蒙细雨一转攻势越下越大,细如牛毛到豆大雨点而后干脆哭成了磅礴大雨,人随便往那一战顷刻间就能淋成只落汤鸡。傅云遥爬走了一路,眼见着疾风暴雨越下越大,雷鸣闪电卷携劈天裂地之势,傅云遥的身影逐渐远离了宁长渊的视线。

也不知是否是傅云遥几近撞南墙也不回头的死板固执打动了宁长渊,他无可奈何叹一口气,告诉自己犯不着和一个毛头小子过不去。而后几步跑到傅云遥身前,蹲下身子好脾气道:“哟,生气啦?”

与这种人生气,显得自己小气,傅云遥扭头不看他。

宁长渊见他不搭理自己,干脆也趴下身子像只花泥鳅似的在地上和他一起爬。瓢泼大雨掉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泥坑,泥点溅在他在山洞里被巨蟒砸肿的半边脸上,本来就狼狈的模样更显的几分滑稽。他像是刻意要逗傅云遥笑似的,将几步路爬的一扭一扭,活脱脱一只没长骨头的蚯蚓。他又把那张狼狈到滑稽的脸送到傅云遥跟前:“不生气的话小道长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傅云遥爬了一路也是一点点冷静下来,看宁长渊哄他这样还真像在哄小孩,自己与他番模样也实在有些不雅,心中暗暗懊悔自己的一时失态。

宁长渊见他神色松动,又蹲在他跟前,蹲了一会儿背后没动静,正欲回头,傅云遥恍然间换了神色,目光熠熠的看着他:“你的道心何如?”

宁长渊见他这种时候,还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想笑,硬生生憋住了。虽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发问,但为了把这位太爷爷哄好了,老老实实答道:“我这样的混子,哪里来的道心啊。”

傅云遥摇摇头,显然并不认同他的话。可是这次他乖巧许多,竟重新趴回到宁长渊背上。宁长渊用两只胳膊捁住他的双腿,颠了颠:“走咯。”这回他总算没嘴贫,生怕一个不慎又把人惹了。眼下他只想赶紧回天鹭山洗个澡找点事,再和傅云遥呆在一起他可得把自己憋死。

过了半晌,伴着瓢泼雨声,他听见耳畔传来少年的声音:“你的道心虽不清静,可是天赋极高,若是肯苦心修炼,必能成大器。”

宁长渊愣了片刻,而后倏然一笑:“没想到,小道长也会夸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