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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来这一切的,是密特拉从创始之初持续至今的苦难,还有——战争。

现在,第四圣战开始了,阿诺德又和当初一模一样地看着她了。

只是一瞬间的恍惚,米哈伊尔蹲在爱弥儿背上飞跃而来,用力地将“光辉少女”刺进她的胸膛。

“阿诺德!阿诺德·爱德华兹!”伊莎贝拉回过神来,金发凌乱,浑身是血,状若疯狂地对着亚伦咆哮。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米哈伊尔刚刚拔出骑枪,她已经一刀挥下,先后刺穿他和爱弥儿之后将他们砸进地里,然后转过去继续朝着亚伦的方向嘶吼:

“你背弃了我!小杂种!我的耳坠呢?你送给我的耳坠!米哈伊尔抢走的我的耳坠!——还给我!”

教皇挥舞着镰刀,一边喘息,一边胡乱地劈砍教堂的四壁:“我能选择出身吗?我只是一个修女,一个孤儿,能做什么反抗?!我后来不是杀了丹尼尔吗?!坎迪·凯恩那个婊子,凭什么她就能平平安安快活地过日子,我得每月每天面对那些恶心的神父伺候他们来换取一点点面包和奖赏?!”

亚伦知道她没能驯服密特拉的遗产,也许一开始就没想过。她正在被那股力量摧毁、被异端神的意志改造,她已经彻底瞎了,但死也不愿向祂们屈服。

他很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但亚伦还是说:“我治疗过她,那些被修道院惩戒的伤痕永远不会愈合。她之所以成为‘淫乱魔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我遇到她之前她只能坐在动物上面出行,因为她在逃跑的时候被打断了腿,巴力人给她一天时间爬出森林,还放狗追赶。第二圣战期间,她一直想要来救你,可修道院已经被烧了。知道你成为圣徒之后,她就没再找你,但——你应当知道,她主动扛下了屠杀修道院的罪名,从未就此辩解半句。”

“哈哈!”伊莎贝拉异常尖利的笑声中,米哈伊尔驾着爱弥儿飞过了头,摇摇晃晃地摔在平台上,金光熠熠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口腔和胸膛中滴落渗进他父亲的断颈,看得亚伦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叫了声“米沙”,却闭了闭眼睛,半步不敢上前。

米哈伊尔做了个“没事”的手势,飞快地收回了手;他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女教皇厉声质问:“那您告诉我,亚伦·爱德华兹!凭什么女人得过这样的日子?凭什么我从小被抛弃做了修女,什么都没做错,还得在神的十字架底下担惊受怕?!我难道欺骗了阿诺德吗?我杀了他们,烧了修道院,原来的伊莎贝拉不复存在了,我难道没有重获新生吗?!凭什么他抛弃我,将那对宝石挂在别的女人耳朵上,还要传给他们的子子孙孙?!我要叫他断子绝孙!我要让爱德华兹永生永世钉在耻辱柱上,被所有人唾弃,哪怕最下等的娼妓都能在捡起顾客的钞票时朝他的家纹吐口水!”

米哈伊尔忍不住说:“是你自己放弃他的,而他也是为了救你——”

“你说的轻松!那好,亚伦,我放过米哈伊尔,你自裁于此!只这件事我说到做到,你们接受吗?!”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伊莎贝拉,最后的教皇尖叫道,“哪怕只有米迦……只有西希家也好!父神呢?祂为什么不救救我?我为你们做了这么多,这么多!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们了,父亲、父亲、父亲!你爱世人吗?你爱我吗?我只是……”

她忽然茫然了一下,又哈哈大笑起来:“阿诺德!你在齐格弗里德联邦的时候,真当教会认不出吗?是我截住了消息,我看着你东躲西藏,把自己弄得像阴沟里的老鼠,心里痛快!阿诺德!你的后裔为我复仇,因我变得如此不堪!如果我为你诞生后裔,一定是这样的怪物!”

她仰起头,望向颤抖龟裂的天穹中央那轮破碎的太阳,眼中忽然流下清澈的泪水,它们在她脸上和血液混做一块,从下巴上滴落。

米哈伊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鼻腔和口腔里溢出的血从指缝间淌进袖口。密特拉的死对他这个首席圣徒的伤害绝不下于对伊莎贝拉的,如果那对金色的竖瞳还在,它们必然也已经和其他人的一样扩散得叫他双眼发痛了。

米迦的火焰剑和亚撒利亚的战锤交锋数次,米迦再一次在地上划出刺耳的锐鸣,掠过亚娜和亚伦身侧,瞪圆了眼睛冲上前去;亚撒利亚横过战锤,伸手念道:

“神的道是活泼的,比一切两刃的剑更快,甚至魂与灵、骨节与骨髓,都能刺入、剖开![1]”

正在冲刺的米迦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无数金色的利刃从他体内迸裂,刺穿他的眼睛、鼻梁、口腔、耳朵、肩膀、手腕、胸膛、小腹、大腿、膝盖、脚踝,却没有流一滴血。他很快爬起来,对理应适应的疼痛感到迷惑非常,十指痉挛着握不住“血之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