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薇露丝岛祖上就是海盗!海盗就是要抢你们的东西!你们也不过是更坏的海盗!”
薇露丝岛女王的笑声像自由一样快乐,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几人近前来,人群便自觉地向两边分开,容格蕾祭司和另外数名黑衣修士上前觐见。
“抱歉,库帕拉殿下,安娜阁下会错意了。”身穿黑袍的“黑郁金香”庄重地行了一礼,“我只是代表圣城前来迎接您和爱德华兹先生,并非追索她的财产。”
米哈伊尔托着亚伦的腰和大腿将他抱上马,随后翻身坐在他后面,正要点点头,想到那顶冠冕,便停住了,只望着远处,说:
“那么,请带路吧,格蕾祭司。”
矮小的娃娃脸男孩噗嗤笑出了声,因为戴着冠冕、穿着白袍、披着斗篷的米哈伊尔偏偏在怀里揽着一个满脸任性的吸血鬼,命令起人来实在没有半点威严,更不要说震慑他了。
“好吧,好吧。”他掩着嘴咯咯笑着,“圣城的确变了很多。欢迎回来,库帕拉殿下,伊莎贝拉教皇正在恭候您的驾临。”
纯黑的长袍将男孩那双蓝眼睛的亚巴顿特征完全暴露出来,他笑得再灿烂也显得冰冷虚假。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只是再次行了一礼,转过身去,大步向东南方的烈阳城走去。
蜿蜒数十里的人群像海潮随着一行人缓缓涌动,不断有人低声念诵着太阳神典中的语句,上前抚摸米哈伊尔垂落半空的斗篷、爱弥儿虚幻的披挂甚至亚伦的黑色风衣,然后静默且有序地将位置让给其他人。几乎所有人的伤病都得到了治愈,亚伦听见有目光灼灼地盯着米哈伊尔的人低低地呼唤“我们在天上的父”。
马背上的两人极目远眺,即使是亚伦也发现这块土地和印象中的大相径庭了。
一座座光鲜的城市拔地而起,滚滚浓烟化作云彩融入晴空;森林茂密而挺拔,阳光之下河流清澈,没有一处荒漠或旷野,连圣山脚下都一派郁郁葱葱,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米哈伊尔策马跟着格蕾祭司,看见那座六千多米高的利剑般的圣山竟四面发光,仿佛守卫伊甸园的火焰剑,不向任何一个方向投下阴影。山脚下除了烈阳城还有许许多多其他大城挨着它兴起,每到一个城市就有人离开队伍,更多的人跟着微笑不止的祭司出城迎接他。
他想闭上眼睛,但亚伦在他身前,他不可以畏惧;他想仔细看看,但圣子的冠冕在他头顶,他不可以低头。
但这应当是他熟悉的场景才对。荒漠、旷野、森林,河流、城市、丰收,几乎一切最剧烈的变化都是他带给烈阳城的,他却比亚伦更无法自拔地沉醉在三百年前的冬天里。
在春天的鲜花开得最热烈的那一日,他们来到了烈阳城外。
爱弥儿在凯旋门前站定,无边无际的高大城墙上吹响一千八百只号角,城中响起宏伟的、乔纳森·比安琪年轻时谱写的赞美复国战争的乐章。
人群留在了城外,米哈伊尔、亚伦和爱弥儿跟着格蕾祭司穿过城门。
士兵们自动让出道路,又恢复成整齐的队列,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
随后,圣城军、鲁比军、第二军、新月军、十字军、铜蛇军、万胜军如洪水决堤,从烈阳城的迦南、磐石、冥河、凯旋、红海、戒律、德行七扇大门奔涌而出,像七条巨蛇张嘴嘶鸣要去吞吃世上万国,化作七道光柱降临在诺伦、伊里斯、艾登、亚巴顿、红月、齐格弗里德联邦、波托西的王都。
大地都在震颤。米哈伊尔在其中看见了许许多多陪伴他度过十五岁之前的少年时光的面孔,从大教堂的圣殿骑士到修道院的祭司拉比,从随他征战的重装骑士到法术师组成的轻骑兵,他认出了一万三千人,最虔诚的狂信徒们面如死灰,双眼却闪耀着冷漠的火光,要去燃烧一整个异端国家的血来献燔祭。
他向前望去,看见天火大道的尽头,伊莎贝拉站在烈阳大教堂门中,脚底下是九十九位圣徒的十米柱像。
她头戴三重冠冕,身穿重重叠叠的黑纱礼裙,嘴唇鲜红如玫瑰,紫水晶般的双眼闪耀着暴烈的光辉。她的左手边站着乔纳森,右手边站着伊桑和康斯坦特,格蕾祭司小步上前,站到乔纳森后侧方。
“安娜是个笨蛋,她什么也不知道。比起你或米迦,父神最爱的显然是她。”伊莎贝拉看见米哈伊尔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我在第二圣战的时候就尝过神的滋味了,但是没有一个人问过我‘卡诺瓦’的来历,哪怕是曾与我并肩作战、共谋屠杀的米迦。”
饰有七重浮雕的三重门轰然闭合。伊莎贝拉拖着黑纱长裙端庄地向殿后走去,爱弥儿跟在最后面。在路过第一排讲席的时候,坐在左侧的两个黑衣人也站了起来,跟着他们走向万神殿。